我发现，我公公婆婆有个怪习惯。 上周六我撞见婆婆蹲在阳台给绿萝浇水，阳光透过纱窗在她银白的发梢上晃，她忽然抬头说：“楼下老李去云南，回来腿肿得下不了床呢。” 这对73岁的老人，退休金加起来有一万多，身体硬朗得能提动十斤白菜，却把“出门”俩字视作洪水猛兽。 每天清晨五点半，公公的太极剑准时在小区花园“唰唰”响；七点刚过，婆婆挎着布兜往菜市场走，布兜角露出半截捆芹菜的红绳——那是她跟老姐妹学的“省塑料袋”妙招。 去年秋天老公翻出老照片，指着二十年前公婆在北戴河的合影：“妈，您当时说退休了要去九寨沟看水呢。” 婆婆正择着菜，手顿了顿，豆角丝落在案板上：“那时候年轻，现在爬个三楼都得扶栏杆。” 我接过话头：“现在有夕阳红团，导游全程跟着，不累的。” 公公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攥着擦灶台的抹布：“人山人海的景点，看后脑勺吗？还不如在家看《新闻联播》里的风光片，高清还不挤。” 上个月公公把手机凑到我眼前，屏幕上是“老年团强制购物”的标题，他手指头点着字：“你看，三千块团费，最后花了两万买玉镯——这哪是旅游，是遭罪。” 其实我懂，他们不是怕累，是怕“失控”。 小区王阿姨倒是年年旅游，朋友圈晒九宫格，但上次遇见她在药店买晕车药，叹着气说“去张家界吐了一路，回来躺了三天”。 难道安稳日子就比不上远方的风景吗？ 他们那代人挨过苦，“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刻在骨子里——退休金卡藏在抽屉第三格铁盒子里，每天打开看一眼；冰箱永远塞满菜，连葱花都要分成小份冻着。 对他们来说，“享福”不是看风景，是睁眼能摸着熟悉的门把手，闭眼能闻见厨房飘来的小米粥香。 现在我不再提旅游的事，上周六包了荠菜饺子送过去，婆婆正跟邻居张婶视频，举着手机绕屋子转：“你看我这绿萝，新抽了三根藤！” 镜头扫过窗台的多肉、墙上的全家福，她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在家待着，心不慌。” 原来所谓“怪习惯”，不过是他们把日子过成了最合脚的布鞋——不花哨，却步步踏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