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福至冬至这日,天阴得沉,窗玻璃上哈气成霜。我给小女儿讲冬至故事,说这日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她仰着脸问:“像饺子馅包进皮里,太阳就藏进去了吗?”我笑,孩子的话里总有天地初开的道理。厨房暖气足,面盆里的面团醒得圆鼓鼓的。小女儿擀皮,总擀成地图模样;我填馅,她捏边,捏出一排胖墩墩的元宝。炉上蒸着红薯饼,甜香气混着面香,把屋子熏得软乎乎的。门铃响时,红薯饼刚出锅。芊芊裹着一身寒气进来,眼镜片上蒙着白雾。她放下背包,先伸手捏个饺子边:“爸,这褶子比我考研重点还密。”半年不见,她瘦了些,眼里却多了层光亮——那是经过煎熬的人才有的神采。暮色四合时,饺子在沸水里翻滚。餐桌吊灯暖黄,照着三辈人。母亲讲起七十年代的冬至,粮票换肉,全家分食十二个饺子。芊芊说起考场见闻,小女儿抢着说今天学了“冬至阳生春又来”。不同的岁月在热气里交融,化作碗沿升起的白烟。饭后去看《阿凡达》。影院幽蓝的光里,小女儿轻声问:“潘多拉星也有冬至吗?”我想起古老《周易》复卦的卦象——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最深的黑暗里,总有光要回来,就像地底蛰伏的种子,就像异星森林的圣树,就像女儿考研归来推门时,带进的那缕带着未来气息的风。散场时已近子时。仰头见寒星点点,明天该是个晴日。芊芊忽然说:“其实考研就像冬至——熬过最长的夜,光就一天比一天长了。”小女儿把手塞进我掌心,暖暖的。回家路上,街角饺子馆还亮着灯。忽然明白,所谓冬至福至,不过是有人在长夜里为你留一盏灯,有人穿过风雪走向那盏灯。而最大的福气,是我们都成了彼此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