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事上周生完孩子，请了个住家月嫂。月嫂一个月上26天班，负责做三顿饭加点心，给孩子换尿布就行。她跟我说其实根本不用特意请人，那月嫂每天也就喂喂奶粉，陪孩子睡睡觉，自己玩手机的时间比干活还多。月底结账一万块，感觉就是挣得太多了。 同事刚出月子中心，抱着孩子照片给我看时，眼睛底下的青黑像晕开的墨，手里捏着张月嫂的工作时间表，边角卷得像被水泡过——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后，让老公打印出来的“监督清单”。 月嫂第一天上门，穿米白色碎花围裙，进门先摸了摸墙上的温度计，说“宝宝怕热，24度刚好”，然后从包里掏出个旧旧的笔记本，开始记孩子每次吃奶的时间、排便的颜色，笔杆上缠着圈胶布，磨得发亮。 同事悄悄跟我说，“你看她，上午十点就坐沙发上玩手机，我儿子睡了她也睡，哪像干活的？”那天我去她家送文件，推门时听见月嫂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妈你别急，降压药我让隔壁李姐帮你买了送过去，小宝刚哄睡，等他醒了我再跟你视频。”手机屏幕亮着，是某育儿论坛的页面，标题是“新生儿肠胀气应急手法”。 半夜三点，同事起夜，看见月嫂抱着孩子在客厅踱步，孩子哼唧着扭来扭去，她一只手托着屁股，另一只手轻轻按揉孩子的小肚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照在她后背，像披了件薄薄的银纱。 我们总说“不就是喂喂奶换个尿布”，可谁算过那些藏在“顺便”里的事？孩子半夜哭醒，是月嫂弹着脚心哄到天亮；产妇没胃口，是她变着花样熬小米粥、蒸苹果泥，自己却啃冷馒头；手机屏幕亮着的，可能不是追剧，是查“新生儿黄疸不退怎么办”的搜索记录——那些看不见的时间，算不算在26天的工资里？ 同事后来把监督清单收进了抽屉，她说有天发现月嫂的笔记本里，除了孩子的记录，还夹着张便签，写着“产妇今日情绪低落，多做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事实是月嫂每天工作超过14小时，推断是她把同事的情绪也纳入了“工作”，影响是同事终于明白，有些付出从来不在清单上。 同事给月嫂结工资时，多塞了个红包，说“谢谢你把我们娘俩当自家人”；她现在逢人就说“别光看表面活儿，人家熬的那些夜，值这个价”；下次再评价一份工作时，或许我们都该问问自己：那些看不见的辛苦，我们愿意为它买单吗？ 后来同事再给我看孩子照片，背景里月嫂正蹲在地上捡玩具，围裙上沾着点奶渍，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我想起那张卷边的时间表，现在大概躺在抽屉最底层，和那些被误解的温柔一起，慢慢舒展成了理解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