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妯娌来看婆婆，得知我要包牛肉饺，人也不走了，就在我家待着看电视，到了饺子包完时就说这饺子我打包50个回家吃可行? 我手里还沾着面粉，闻言愣在原地。案板上的牛肉饺一共也就七八十个，是我特意早起去市场买的新鲜牛腱子肉，剁馅、调味忙活了大半天，想着给婆婆补补身子，再留些给下班回来的老公当晚餐。妯娌倒好，全程翘着二郎腿在客厅看电视，连个下手的忙都没帮，现在倒好意思开口要50个。 天刚亮透就往市场跑，挑了块带着筋的牛腱子，回来剁得胳膊酸，又调了姜末、花椒水，连盐都比平时少放半勺——婆婆牙口不好，得软和些。案板上的面粉印着我按饺子皮的指印，一圈圈，像忙活大半天的勋章。 下午妯娌来，说是看婆婆，脚刚进门就听见我要包饺子，换了鞋就窝进沙发，遥控器按得咔咔响。电视里的剧吵吵嚷嚷，她跷着二郎腿，嗑瓜子的皮掉了一地，我在厨房剁馅，刀和案板撞出的闷响，她一句“要不要帮忙”都没问。 饺子一个个在案板上排好队时，天已经擦黑了。我直起身捶腰，手里还沾着面粉，像戴了副白手套。她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探头看案板：“嫂子，这饺子包得真俊，我打包50个回家，行不？” 我愣在那儿，手里的面粉簌簌往下掉。案板上的饺子拢共才七八十个，牛腱子肉的红，白菜的白，裹在薄皮里，是我想着婆婆最近总说没胃口，特意早起折腾的；还有老公，他昨晚加班到十点，说今天想吃口热乎的。 她怎么就开口了呢？我看着她新做的美甲，亮闪闪的，刚才嗑瓜子时还在指甲缝里卡了点皮。全程没挪窝的人，现在眼睛亮晶晶盯着饺子，好像那不是我剁了两小时的馅，是超市里随便称的速冻品。 50个。我数了数案板上的饺子，一排12个，七排才84个，她要50个，剩下的够不够婆婆和老公吃？婆婆一顿能吃10个，老公得20个，加起来30，84减50，还剩34，好像……够？可心里那股气，像没剁烂的牛肉筋，横在那儿。 她是没看见我围裙上的油渍，还是没听见我剁馅时喘的气？或者她觉得，嫂子包的饺子，就该有她一份，而且得是大半份？我张了张嘴，想问“你家孩子喜欢吃这个？”又咽下去——问了好像我该多包似的。 “嫂子？”她又催了句，伸手就要去拿塑料袋，“我家冰箱空着呢，正好冻起来。” 我没拦她。看着她把饺子一个个装进袋里，动作快得像抢，50个，袋子立刻鼓起来，像个圆滚滚的拳头。她拎着袋子，说了句“谢啦嫂子”，转身就走，连婆婆都没再去看一眼。 案板上剩下的饺子，稀稀拉拉躺着，像被掏空了的窝。我拿起一个，皮有点软了，是刚才愣神时放久了。面粉还沾在手上，黏黏的，像那点说不出口的委屈。 后来婆婆吃饺子时，说“今天的馅真香”，老公回来也说“还是老婆包的好吃”。可我看着他们碗里的饺子，总想起那个鼓囊囊的塑料袋。 也许她就是大大咧咧，没想那么多。可下次再包饺子，我大概会提前问一句“你们谁要吃？”——不是小气，是忙活大半天的心意，总得被看见，才不算白忙活。 手上的面粉终于洗掉了，可那股黏腻感，好像还在。案板上的面粉印浅了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什么都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