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几年过年，和婆婆拌嘴吵架，婆婆就让我滚，说房子是她建的。从那时起，我就再没进过她家门。今年除夕前，老公林伟又在饭桌上提这事。他夹了块排骨往我碗里放，声音放得很柔：“要不……今年回去一趟？妈前阵子摔了腿，这阵子总念叨你。” 前几年的年，总像没烧透的煤球，闷着一股呛人的火气。 记得也是饭桌上，婆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瓷碗震得叮当响，“滚！这房子是我一砖一瓦垒的，没你的份！” 那天我攥着门把手，指节泛白，门在身后关上时，像把什么东西也夹断了——从那之后，她家门上的春联换了三茬，我再没踏进去过。 今年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家里的吊灯暖黄暖黄的，映着林伟往我碗里夹排骨的手。 那手以前总在我和他妈吵架时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现在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颤。 “要不……今年回去一趟？”他声音低得像怕惊飞什么，“妈前阵子摔了腿，拄着拐杖在院里转，邻居说她总盯着咱家方向，念叨你包的饺子馅儿咸淡正好。” 我没接话，碗里的排骨还冒着热气，肉汁浸进米饭里，黏糊糊的。 以前总觉得她是铁打的，嗓门亮，腰杆直，骂我时眼睛都不眨，怎么会摔了腿？又怎么会念叨我？ 那年她让我滚的时候，是不是也和现在的我一样，心里堵着团说不清的委屈？ 那天攥门把手时，不是不想回头，是怕一回头，那些涌到眼眶的泪会让她更觉得我软弱。 林伟夹排骨的手颤，是这几年他总在两个女人之间当磨心，中秋送月饼要分两盒，过年买衣服得说“我自己挑的”，连做梦都在喊“别吵了”。 婆婆念叨饺子，或许不是突然变好，是摔了腿才发现，家里的锅铲没我用着顺手，电视旁的遥控器没人像我那样总记得换电池——人老了，有时候嘴硬，心却先软了。 排骨在碗里慢慢凉了，我夹起来咬了一口，肉炖得很烂，像林伟这些年的耐心。 “她真的……念叨我？”我问，声音有点哑。 林伟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是婆婆的声音，带着点喘，“那丫头……以前做的鱼香茄子，多放点醋才好吃……” 那天晚上，我把衣柜最底下的行李箱拖了出来，掸了掸灰。 以前总觉得那扇门是道坎，跨不过去；现在才明白，有些门不是用来关的，是等着里面的人递出一把钥匙，外面的人松一松攥了太久的拳头。 除夕的火车票，林伟已经悄悄买好了两张——靠窗的位置，他说，路上能看见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