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家带孙女，最痛心的就是冷暴力。我是孙女半岁的时候过来带孩子的，儿媳妇是老师，产假结束了，要开始上班了。这期间她雇了个保姆，我和她两个人带孩子，基本白天没我什么事，晚上我带孙女洗澡喂奶粉哄睡觉。白天家里就我、保姆和孙女。保姆手脚麻利，换尿布、喂奶、哄睡，样样抢在前面。 孙女半岁那年冬天我来的。 儿媳妇学校的铃声刚响过，她抱着教案往门口走，回头说“妈，辛苦您和王姐搭把手”。 王姐就是保姆，第一天见面她穿双带毛球的棉拖鞋，蹲下来逗孙女，“小宝贝，奶奶的花棉袄真好看”。 白天家里就我们三个，王姐抱着孙女喂奶时，我总坐在沙发角，手里攥着暖水袋，等她喊我帮忙。 她换尿布比我快，两根手指一勾就把尿不湿魔术贴扯开，孙女的小脚丫扑腾着，她嘴里还哼着“小老鼠上灯台”。 我带过来的虎头鞋一次没给孙女穿过，王姐说“现在都穿机能鞋，软底不硌脚”，说着从鞋柜里拿出双粉嘟嘟的小鞋，鞋带还是蝴蝶结的。 第二周我起早煮了小米粥，想着王姐带孩子累，结果她端着碗说“阿姨您熬的粥稠乎乎的，我家小宝就爱喝这个”，转头却给孙女冲了奶粉。 那天中午我没睡着，听见客厅里王姐给孙女唱儿歌，一句“奶奶抱”唱得又轻又软，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很久没被那么小的身子靠着了。 上周六儿媳妇休息，王姐请假，我刚给孙女换好尿不湿，儿媳妇拿着润肤霜过来，“妈，她皮肤嫩，要顺着毛孔擦”，我手停在半空，看着她把孙女抱进怀里。 下午孙女吐奶，我慌慌张张找围嘴，儿媳妇已经拿了湿纸巾擦干净，说“妈，您去歇会儿，我来吧”。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把孙女放在学步车里，推到客厅阳光最好的地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 那天下午我在阳台晒尿布，风把孙女的小袜子吹到楼下，我跑下去捡，回来时看见王姐正把我的老花镜摆在茶几上，镜片擦得锃亮。 她抬头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阿姨，您早上找眼镜时我听见了，就顺便擦了擦”。 晚上哄孙女睡觉，她揪着我的衣领不放，奶声奶气说“奶奶抱”，我突然鼻子发酸，原来她一直认得我。 昨天儿子加班回来，我忍不住说“王姐太能干了，我倒像个闲人”，他愣了愣，说“妈，您来之前我跟王姐说，让她多让着您，怕您刚来不自在，结果她可能理解岔了，以为要多干点活才好”。 这两天我开始在王姐擦地时递块抹布，她愣了一下接过去，说“阿姨您手真巧，这抹布角都叠得整整齐齐”。 今早孙女醒了，王姐刚伸手，她却扭着身子扑向我，小胳膊环住我的脖子，热乎乎的小脸蛋贴在我脸上。 我抱着她在屋里转圈，王姐在旁边笑，“看吧，还是跟奶奶亲”。 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落在孙女的小帽子上，亮晶晶的——原来不是冷，是我把自己裹得太紧了，总想着要“有用”，却忘了孩子的笑声，本来就是最暖的答案。 现在我每天早上都会跟王姐一起给孙女喂辅食，她拿勺子，我递围嘴，孙女张着小嘴“啊呜”一口，把我俩都逗笑了。 其实啊，带孩子哪有什么抢不抢的，不过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宝贝，想把最好的都给她罢了。 我摸着孙女软软的头发，突然觉得，这屋里的暖气，好像比刚来的时候热乎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