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班，老板把我叫进办公室，桌上摆着一份协议。“小张啊，公司架构调整，你这岗位……要么，月薪调到一万二留下；要么，拿笔钱，体面离开。”他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午餐吃什么。我看了眼玻璃墙外，他的侄子已经在我电脑前敲敲打打。我知道，客户名单怕是早就转移干净了。 我笑了，签了字。拿十五万走人，这哪是协商，分明是通知。 走出大楼，上海的晚风有点凉。房贷一万二，孩子的兴趣班下月缴费，那笔补偿金像沙漏里的沙，看得见在减少。三十五岁，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几个面试，最后总卡在“管理成本”这个温柔的词上。不是能力问题，是价格问题。我好像一件过了季、但质量还不错的商品，摆在折扣区，等人掂量。 转机来得很偶然。一个合作过的客户半夜打来电话，火急火燎：“老张，你手上那几个项目怎么做的？我们这卡壳三个月了，救个急？”不是招聘，是求救。我熬了两个通宵，把他一团乱麻的流程理顺了。报酬按项目分成，一笔下来，顶我以前三个月。 忽然就开了窍。我不再去找“职位”，我开始出售“解决方案”。以前在公司，我的价值被层级和预算框死了；现在，我直接对接最痛的点。帮一家小公司理顺供应链，替另一个团队搭建临时项目组，像是个救火队长，按次收费，单价却翻了几倍。收入曲线是波动的，但那种掌控感，是打卡上班时从未有过的。 我发现，这座城市里，像我一样“被优化”出来的人，正悄悄组成一张新的网络。我们不再属于某栋写字楼，但哪里有问题，哪里就有我们的影子。公司买断你八小时的年代，或许正在过去。现在，他们更愿意为确切的结果、稀缺的经验付费。 所谓稳定，原来是最脆弱的那个泡泡。当它啪一声破掉，能接住你的，不是哪家公司，而是你过去那些年里，真正帮人解决了什么麻烦，攒下了多少别人拿不走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