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钱难挣，要省着花，说了一百八十遍了，老公就是不长耳朵。今天他只挣钱了一百元钱，下午就和同事去赶集逛超市了。买了羊肉，猪肉，猪大肠，火腿肠，带鱼，鲅鱼。还有葡萄干，地瓜干，好几种小点心。桔子，大枣，柚子，橙子，苹果，一大堆的水果，简直跟不要钱似的，足足花了五百多。用他的话讲是花光了今天身上所带的最后一块钱。太让人无语了，我说你能买就能吃啊，所有的东西都不能浪费啊！ 今年的钱难挣，要省着花，这话我对着他念叨了小半年。 他总笑着应“知道啦”，可家里那个磨破边角的旧账本，三月那页还夹着张超市小票——是去年我偷偷给他买生日羊肉火锅的凭证，他大概没忘。 今天他出门前说“跟同事去赶集”，我蹲在厨房擦油烟机，听见他在玄关换鞋时嘟囔：“今天就挣了一百，省着花。” 傍晚听见门口塑料袋窸窣响，抬头看见他拎着三个大袋子站在那儿，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鼻尖冻得发红，手背上还沾着点泥——赶集的土路大概刚下过雨。 我没说话，先扒拉第一个袋子：羊肉卷的塑料膜上结着薄冰，猪大肠用稻草绳捆得紧实，带鱼段叠得整整齐齐，连鱼鳃都掏干净了；第二个袋子里，葡萄干滚出来两颗，落在地砖缝里，地瓜干裹着油纸，边角有点焦，是我上周说“小时候奶奶烤的地瓜干就是这味儿”的那种；第三个袋子最沉，柚子皮蹭到我手背，凉丝丝的，橘子皮上还带着新鲜的叶梗，苹果个个都挑的带“福”字贴的。 “花了多少？”我捏着袋子提手，指节有点发白。 他从裤兜掏出一沓揉皱的小票，最底下那张五十元的边角都磨圆了，“今天集上羊肉降价三块，猪大肠是李叔现杀的，你上周三对着手机红烧大肠图片叹气，说‘好久没吃了’；葡萄干给你泡水，前天早上你咳那两声，我听见了；水果都是当季的，橘子甜，柚子水分足，你最近总熬夜改方案，得多吃点——花光了身上最后一块钱，正好，省得惦记乱买。” 我突然想起上周三晚饭，我对着手机图片叹气时，他正扒拉米饭，没抬头；想起前天早上我咳完，他默默把我杯子里的凉白开换成了温水；想起昨天加班回家，我随口说“楼下水果店柚子好像上市了”，他“嗯”了一声，当时我还以为他没听见。 原来那些我以为“没入耳”的话，他都记在心里，只是把“省钱”的定义，换成了“把钱花在你需要的地方”。 “那……这些你都能吃完？”我把橘子往他手里塞，声音有点发紧，刚才想说的“浪费”卡在嗓子里，变成了这句没什么底气的质问。 他剥开橘子，掰了一瓣塞我嘴里，汁水溅到嘴角，“甜吧？你爱吃的都在这儿，我负责洗大肠，你负责吃橘子，分工明确，浪费不了。” 晚上他蹲在厨房洗大肠，我搬个小凳坐旁边剥柚子，柚子皮的清香混着他哼的跑调老歌，飘得满屋子都是。 旧账本摊在桌上，我在三月那页旁边补了行小字：“他记得我提过的每样东西，比账本还清楚。” 下次赶集前，我得提前问他：“今天想给我买什么呀？” 毕竟，省钱是过日子，把日子过成你记得我、我也记着你的样子，才是过生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