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一名被判处死刑的女犯人，被五花大绑，瘫坐在凳子上。 哈尔滨的冬天格外冷，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公审大会的临时台子上，台下三千多双眼睛盯着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女人。 她身上那件洗白的蓝色工装，和三年前戴着"三八红旗手"奖章时穿的是同一件，只是此刻领口沾着泥灰，再没了往日的光鲜。 宾县燃料公司的办公室里，煤票审批单堆得像小山。 作为经理的王守信攥着全县的煤炭分配权，钢笔尖在票据上划过的声音，比算盘珠子还让人心跳。 计划内每吨42元的煤，到了黑市能翻一倍，那些提着点心匣子来求情的人，总得在她办公室外排到巷口。 她抽屉里锁着的瑞士手表，后来被查出有三块，最重的那块纯金表带，能压弯记账本的边角。 丈夫老李在灯下帮她改票据日期的时候，总念叨"差不多就行了"。 可仓库里的煤堆越码越高，账本上的窟窿也越来越大。 孩子们穿着的确良衬衫去国营商店时，没人知道那些布料是用"损耗煤"换的。 直到1979年夏天，一封没署名的举报信塞进县委大院的门缝，信里夹着半张撕下来的送货单，上面的签名歪歪扭扭，却比公章还管用。 煤场的老马头扛着铁锹在煤堆旁转悠了半个月。 举报信里说"煤堆下面有东西"，他趁着夜黑把煤块一锹锹挪开，冻得开裂的手摸到个铁皮盒子时，汗珠子立马冒了出来。 账本上的数字密密麻麻，每一笔都记着"给张科长家送煤五吨"、"李主任爱人买炉子记账"，最底下那页写着"1977年春节，金条三根，藏灶台下"。 县纪委的老张翻开账本时，烟卷烧到了手指头都没察觉。 顺着那些名字往下查，牵连出十七个干部，连供销社的老王都因为帮着倒卖过两吨煤被撤了职。 法庭上，王守信的律师说"那时候大家都这么干"，公诉人把铁皮盒子摔在桌上，里面的票据哗啦啦散出来，"可没人像她这样，把公家的煤场变成自家的钱袋子"。 1982年的冬天，宾县各单位门口多了个红漆木箱。 上面用白漆写着"举报箱"三个字，箱子不大，却比保险柜还沉。 哈尔滨的报纸连载着案件细节，有人拿着报纸在车间里念，说"以后批煤票得按规矩来"。 北京的教授们跑到宾县开座谈会，说这个案子得写进教材，让后人知道权力要是没笼子关着，多好的人都会走歪。 现在去宾县档案馆查资料，还能看到那个铁皮账本的复印件。 纸页边缘已经发黄，上面的钢笔字迹却依然清晰。 举报箱早就换成了电子信箱，但每个去参观的人都会被提醒，当年就是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和煤堆下的铁皮盒子一起，让大家明白一个道理再隐蔽的窟窿，也经不住阳光照。 那个冬天没白冷，至少从那以后，批煤票的办公室里，算盘珠子响得比钢笔尖要透亮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