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林青霞回长春寻找失散四十年的姐姐林莉，看着眼前的“中年村妇”，她百感交集，临别时取出一个麻袋，里边是20万现金。 长春的风裹着玉米地的潮气，吹得林青霞鼻尖发红。 她站在土坯房门口，看着那个正把猪食倒进石槽的女人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裤脚沾着泥点，侧脸的轮廓像被岁月磨圆的石子，唯独那双眼睛，和老照片里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四十年前那个被留在长春的女婴，怎么就成了眼前这个喂猪的“婶子”？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摩挲那把银锁的拓片。 “锁内侧有字，‘维良与兰英赠爱女莉’。”1948年冬天，父亲作为军医随军撤退，把三个月大的姐姐托付给叔叔。 母亲说那天月亮很圆，姐姐脖子上的银锁晃得她睁不开眼，火车开动时，她把脸贴在车窗上，直到银锁的反光变成一个小点。 林莉是在1973年知道自己身世的。 那天邻居王大爷喝多了，拍着她家土炕说：“你当真是老林家丫头？当年你叔抱着你回来，裹被里还塞着把银锁呢！”她连夜翻箱倒柜，在樟木箱底找到个红布包，银锁早被磨得发亮，内侧的字却清晰得像昨天刻上去的。 那年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在公社挣工分，手上的茧子比锁上的花纹还深。 1987年台湾开放探亲的消息传到林青霞耳朵里时，她正在拍《滚滚红尘》。 片场休息时，她躲在保姆车里翻电话簿，把“长春”“林维云”（叔叔名字）写在剧本margins上，密密麻麻。 第二年春天，她托长春话剧团的朋友打听，对方回信说农安县有个叫林维云的老人，十年前就过世了，他养女林莉现在还住在老院子里。 见面那天林莉正在剁猪草。 听到院外汽车响，她直起身擦了擦手，看见个戴墨镜的女人朝她走过来，穿着她只在电影里见过的风衣。 “我是青霞。”对方摘下墨镜时，林莉手里的菜刀“哐当”掉在石磨上这张脸，和她偷偷藏在枕头下的《窗外》剧照，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麻袋是林青霞提前准备的。 二十万现金是她刚取的，用报纸包了三层。 她本来想直接存进存折，又怕姐姐觉得生分。 可看到林莉家墙上贴着的“劳动模范”奖状，还有桌上给孩子缝的布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点钱……”她把麻袋往炕桌上推，林莉却把它推了回来，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妹子，你能来，比啥都强。” 后来林青霞再去长春，带的是一箱子书和文具。 林莉的儿子考上吉林大学那年，她以“台湾爱心人士”的名义匿名捐了学费。 去年整理母亲遗物时，她发现个旧信封，里面是1981年林莉寄往香港的信，邮票被邮局盖了“退回”，信封边角磨出毛边，背面用铅笔写着：“姐，我等你回家。” 现在那把银锁挂在林莉孙女的脖子上。 小姑娘每次视频都要给青霞奶奶看：“奶奶你看，锁会发光！”林青霞对着屏幕笑，想起1990年那个下午，姐姐攥着她的手往灶房走，锅里炖着土豆，蒸汽把两人的眼镜都熏花了。 原来血脉这东西，真的比银锁还结实，不管隔了多少山水，一见面就知道，是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