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的北平深秋,清华园物理系办公室里,28岁的周培源捏着一沓照片犯了难。 朋友说都是北平女师大的高材生,可他的目光总在第三张停住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姑娘,眉眼间有股不服输的灵气。 那时谁也没想到,这张照片会牵出近八十年的相守。 那会儿的北平学界流行“照片相亲”,留洋回来的教授们觉得这种方式既新潮又省事儿。 周培源身边围着不少竞争者,陈岱孙先生的才学、叶企孙先生的声望都摆在那儿,可他看完照片就拍了板:“就她了,王蒂澄。”后来才知道,这位国文系高材生不仅是校花,还是北平女师大新女性思潮的代表,连校长都夸她“笔杆子比男生还硬”。 第一次约在颐和园,周培源紧张得手心冒汗。 石舫边拍照时,他想帮王蒂澄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手伸到半空又缩回来。 吃饭时更窘,想夹块红烧肉给她,筷子却戳到了隔壁的青菜。 王蒂澄后来笑着说,就是这两下笨拙,让她觉得这个搞物理的男人靠谱。 1932年结婚那天,梅贻琦校长当证婚人,周培源忽然拽着王蒂澄的手说:“以后每天都得说‘我爱你’,算咱们的暗号。” 1937年战火烧到北平,清华师生往昆明迁。 西南联大的茅草屋漏雨,王蒂澄怀着三女儿,夜里得拿脸盆接雨。 周培源不知从哪儿弄来匹老马,每天早上骑马送孩子们去私塾,傍晚再驮着采购的米粮回来,同事打趣他成了“周大将军”,他只嘿嘿笑:“家里有病人,得顾着。”那会儿王蒂澄的肺结核刚好没多久,他怕她累着,连劈柴都不让沾手。 建国后王蒂澄去清华附中教外语,首创了“情景教学法”,学生们都爱听她讲俄国故事。 周培源在北大搞物理研究,常拿着妻子翻译的俄文教材去上课,说“比原版还清楚”。 燕南园的小院里,他种满了王蒂澄喜欢的月季和芍药,每天清晨都要剪两支插在书房。 有回学生问他养生秘诀,他指指窗台上的花:“你师母喜欢,看着就高兴。” 日子一晃到了1993年,92岁的周培源躺在病床上,说话已经费劲。 王蒂澄凑到他耳边,像年轻时那样轻声问:“今天的暗号还没说呢。”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三个字:“我爱你。”这声暗号,从北平说到昆明,从燕南园说到病房,说了整整63年。 2009年王蒂澄走的时候,清华园的月季正开得艳。 孩子们整理遗物,发现两个旧笔记本,里面记满了“1952年3月15日,暗号已说”“1978年10月2日,老周嗓子哑了还坚持说”。 原来那些被岁月磨平的日常,早成了他们爱情里最结实的骨血。 燕南园的花年年开,就像那句没说完的“我爱你”,还在风里轻轻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