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绘画中题材等级体系的演进研究,对宗教题材有哪些影响?当画家的笔只能描摹圣经故事,当画布上除了上帝便是天使,艺术究竟是信仰的仆人还是被捆绑的囚徒?这个问题,从中世纪的修道院画室一直延续到今天的美术馆展厅。 中世纪的画家大概没什么选题自由。 教会握着画笔的指挥棒,壁画要讲亚当夏娃的故事,彩绘玻璃得透着圣徒的光晕,连颜料都是教会给的,金色象征神性,蓝色代表天国。 乔托画《犹大之吻》时,本来想完全遵循教会的符号化要求,但他还是偷偷在犹大的脸上加了一丝慌乱,让耶稣的眼神里多了分悲悯。 这种藏在宗教框架里的情感表达,像种子悄悄拱破了石板。 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开始换频道了。 波提切利画《维纳斯的诞生》,画布上站着的不再是圣母,而是从贝壳里升起的爱神。 这背后是人文主义的风吹了进来,人们突然发现,神话里的众神也有喜怒哀乐,身体曲线比圣袍褶皱更动人。 提香笔下的维纳斯干脆躺在了凡间的床上,手里还拿着本书,仿佛在说:神性之外,人性也值得被认真画下来。 19世纪的库尔贝更直接。 他画《画室》,画布上没有神也没有英雄,就是个普通画家的工作室,有人在看画,有人在闲聊,连角落里的猫都透着股慵懒。 这在当时算是"离经叛道",毕竟那会儿学院派还在推崇历史画和神话题材。 但印象派画家跟着他走,莫奈画日出时的雾,雷诺阿画跳舞的普通人,他们发现,火车站的蒸汽、咖啡馆的灯光,这些现代生活的碎片,原来也能成为画布上的主角。 到了杜尚这里,连"画什么"都成了多余的问题。 1917年,他把一个小便池签上名送去展览,取名《泉》。 这举动气得评论家跳脚,却也撕开了一道口子:如果小便池都能是艺术,那还有什么题材"不配"被表现?后来沃霍尔画罐头,弗里达画自己的断眉,他们不再纠结题材的高低,只关心能不能把心里的东西掏出来。 我认为,杜尚那只小便池真正的意义,不是颠覆艺术,而是给了艺术挣脱"题材枷锁"的勇气。 现在去美术馆,既能看到中世纪的圣像画,也能看到波提切利的维纳斯,墙上还挂着沃霍尔的罐头。 当杜尚把小便池搬进展厅,当沃霍尔将罐头画挂满墙面,曾经被宗教神性垄断的画布,终于成了每个人都能诉说自己故事的地方。 这种从"必须画什么"到"想画什么"的转变,或许就是艺术最珍贵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