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的秋天，被关押在承德监狱18年的土匪齐达榜刑满释放。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承德塞罕坝上的围场县的小山村。 1969年的一个下午，一个叫齐达榜的赶车人正晃晃悠悠地驱着大队里的马车走在乡间土路上，这齐达榜是个出了名的“赖汉”，刚结束十几年的劳改回村不久，骨头里的懒散劲儿却一点没变。 马车吱呀呀地响，齐达榜半眯着眼，手里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村里人瞧见他这模样，背后都摇头：“十八年大狱，都没把这身懒筋抽掉。”他不在乎，或者装作不在乎。让他赶车，算是队里照顾他这个“回来的人”，给个轻省活计。他也乐得清闲，路线是熟的，马是老的，日子就像这车轮下的黄土，扬起又落下，没什么新鲜。 变化发生在一个初冬的傍晚。齐达榜照例收工回村，车上坐着几个下工的女社员和堆放的农具。马车要经过村口那座老石桥，桥不宽，年久失修，底下是条深沟。那天不知怎的，拉车的辕马走到桥中间，前蹄突然打滑，踩塌了一块松动的石板！马儿惊了，猛地向后坐，车厢瞬间倾斜，一边车轮悬空，眼看就要连人带车翻下桥去！ 车上的人吓得尖叫，桥头看见这一幕的村民也惊呆了，一时忘了动弹。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那个一直懒洋洋的齐达榜，像变了个人。没人看清他怎么从车辕上跳下来的，只见他根本没用鞭子，而是发出一声短促、古怪又极具穿透力的低吼，那匹惊马竟被他吼得一怔。与此同时，他整个人的背脊猛地弓起，肩膀死死顶住正在下滑的车厢轴，脖子上青筋暴起，脚上的旧布鞋“刺啦”一声踩进泥土里。他那副平日里显得松垮的身板，此刻绷得像桥头的石头柱子。 “都别乱动！慢慢爬下来！”他咬着牙吼，声音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车上的人连滚爬下，村民也反应过来，冲上来一起扛住车。等车和马都被拽回路面，齐达榜一屁股坐在桥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棉袄的后背全被汗浸透了，顶车的那边肩膀，衣服都磨破了。大家围上来，看着他，眼神复杂。刚才他那一声吼马、那一膀子力气，还有那瞬间爆出来的凶悍与镇定，绝不是寻常庄稼汉能有的。 这事儿之后，齐达榜还是那个懒洋洋赶车的齐达榜。但村里关于他的闲话，悄悄转了风向。开始有老人回忆，模糊地说起他当年“上山”似乎有别的情由，不单单是“为匪”。他那手驯马控车的绝活，哪儿学来的？那身深藏不露的力气和临危的胆气，是十八年苦役磨出来的，还是原本就有？ 齐达榜自己从不解释。有人问起，他就嘿嘿一笑，扯开话题。他依旧懒得计较工分，但队里的牲口有点什么疑难杂症，人们会不自觉地去问他。他成了村里一个模糊的谜。标签从“劳改释放的赖汉”，慢慢变成了“那个有点故事的齐达榜”。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小时候村里也有个沉默寡言的老头，据说也有“历史问题”。孩子们怕他，直到有一天山洪冲垮河堤，他第一个跳进水里打桩，那份不要命的劲头震住了所有人。后来大家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多了几分客气，甚至隐约的尊重。有时候，一个被标签钉死的人，需要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才能让旁人瞥见他标签之下，作为一个“人”的真实质地。 齐达榜的“懒”，或许是一种对巨大命运落差和精神创伤的消极抵抗，是一种不知如何与新时代自处的茫然。而桥头那瞬间的本能爆发，才是他生命底色里未被磨灭的部分——那股子原始的求生力、责任心，甚至还有一丝曾经的野性与担当。 历史的大潮卷走了无数齐达榜这样的普通人，给他们贴上简单的标签，定性归档。但人终究不是档案袋。那十八年牢狱给他刻下了什么？家乡的山水和乡亲陌生的目光，又让他藏起了什么？我们无法确知。只知道，一场意外让村里人隐约看见，这个“懒汉”的躯壳里，沉睡着一段未被讲述的人生，和一股不曾冷却的血性。这或许就是平凡世界里，最真实的救赎与发现——不是通过轰轰烈烈的功绩，而是在性命攸关的一刻，凭借本能做出的选择，重新赢得了作为一个“人”的、复杂的正视。 各位读者你们怎么看？欢迎在评论区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