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沟站的砖纹 列车缓缓驶过大兴沟站时,我总会探出头去看那座灰扑扑的老站房。

荻林寻野玩乐 2025-12-15 21:46:39

大兴沟站的砖纹 列车缓缓驶过大兴沟站时,我总会探出头去看那座灰扑扑的老站房。墙体上的砖缝里嵌着岁月的碎屑,而每一块青砖的纹路里,都藏着一段沉甸甸的过往——这里的半座车站,是日本侵华史留下的铁证。 祖父曾站在这站台前,那时他还是个梳着羊角辫的孩童。1933年,伪满洲国的旗号在东北大地上飘着,日本人的皮靴踏碎了山林的寂静。为了掠夺延边的木材与矿产,他们强征数千劳工,在大兴沟的荒地上凿石、烧砖、夯土,硬生生筑起了这座车站。祖父说,他见过劳工们赤着脚踩在冻土上,背上的麻绳勒出深痕,监工的皮鞭甩在雪地里,炸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老站房的地基里,埋着劳工们没吃完的橡子面,也埋着他们再也没能回家的梦。 我抚摸着站房西侧的墙壁,这半边墙体的砖料粗糙,缝隙间用黄泥填充,是当年中国劳工手手相传砌起来的;而东侧的墙面却整齐光滑,砖面印着日式烧制的纹路,水泥勾缝严丝合缝——那是日本工兵监造的痕迹。两种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在同一座站房上拼接出刺眼的分割线,像一道刻在土地上的伤疤。车站旁的老榆树见证了一切:它曾看见日本人将掠夺的原木装上火车,轰隆驶向朝鲜半岛,再转运回日本本土;也曾看见抗联战士藏在树后,用望远镜盯着站台,将车站的布局默记于心,深夜里悄悄破坏铁轨,让满载物资的列车瘫痪在荒野。 去年深秋,我带着祖父的老照片来到这里。照片里是1945年的大兴沟站,站台旁站着欢呼的人群,有人扯下了站房上的“满洲铁道”标牌,有人举着锄头砸向刻着日文的站牌。如今,老站房的东侧墙面上,还残留着被凿去的字迹痕迹,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车站旁新建了纪念馆,玻璃展柜里摆着当年劳工的工具:缺了齿的刨子、磨平了的铁锤,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搪瓷碗,碗底印着“满铁”的字样。讲解员说,这只碗是在站房地基下发现的,碗壁上的裂痕,是劳工们用石头砸向监工时留下的印记。 列车鸣笛的声响拉回了我的思绪,乘客们匆匆走过站台,有人低头刷着手机,有人笑着交谈。很少有人留意到这座站房的特别之处,可当风吹过墙面,两种砖料碰撞出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夕阳落在站房的屋脊上,将半座老建筑染成金红色,另一半则浸在阴影里——就像那段历史,一半是苦难,一半是抗争;一半是侵略者留下的罪证,一半是中国人从未屈服的脊梁。 离开时,我在站台的石缝里捡了一块碎砖,带回了家。它被摆放在书房的书架上,与祖父的照片并排而立。每当指尖划过砖面的纹路,我总能想起大兴沟站的模样:那半座日式砖墙,不是风景,而是警钟,提醒着每一个路过的人,有些记忆,永远不能被岁月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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