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冬,太原化肥厂迎来原第38军军长梁兴初中将,他被分配到搬运队,主要工作是装卸硝酸铵等化工原料,由于当时的特殊环境,这位朝鲜战争中的英雄只能用化名在工厂劳动。 梁兴初被安排到太原西郊的义井化工厂时,刚过六十岁,厂领导把他分到后勤组,工作主要是扫地、整理仓库、帮着搬运一些化工原料。 在朝鲜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如今每天拿着扫帚清扫厂区,这个画面本身就充满了历史的张力。 他身高一米七八,但体重只有九十多斤,消瘦的身影在工厂里并不起眼,工人们不知道的是,这位沉默寡言的“老梁头”身上有九处战伤,从长征到朝鲜战场,他是一级一级打上来的铁血战将。 工厂里的硝酸铵是当时国家急需的化工产品,就在三年前,1970年6月,陕西兴平化肥厂经过五年奋战才首次产出合格的硝酸铵,当时整个厂都沸腾了。 这种被称为“白色珍珠”的化肥,对农业生产至关重要,梁兴初在工厂里搬运的每一袋原料,都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粮食生产。 他或许不知道这些化工流程的技术细节,但他明白这些劳动的意义——这和他当年在战场上保卫国家,本质上都是为国出力。 在工厂里,梁兴初从不提自己的过去,有年轻工人嫌搬麻袋累,他会默默搭把手,说“慢慢来,别闪着腰”。 食堂就餐时,他见小徒弟未饱,便从自己碗里拨出一个包子递过去,这般细微之举,悄然让工人们察觉,这老头朴实无华、惜语如金,恰似自家隔壁可亲可敬的长辈。 他们不知道,这个平和的老头曾经在辽沈战役的黑山阻击战中,面对数倍于己的国民党军,斩钉截铁地说过:“纵队打剩一个团,我当团长,打剩一个连,我当连长,” 战场上的杀伐决断与工厂里的温和谦让,在梁兴初身上形成了奇特的统一。 梁兴初能够迅速适应工厂生活,与他早年的经历分不开,他出生在江西吉安一个贫苦的手工业者家庭,自幼打铁为生。 参加红军前,他已经在铁匠铺里磨练出了吃苦耐劳的品格,从铁匠到将军,再从将军到工人,他的人生画了一个圆,又回到了劳动人民的本色。 这种底色让他在工厂里没有任何心理落差,扫地就认真扫,搬原料就用力搬,和当年在战场上一样全力以赴。 妻子任桂兰的到来,给了梁兴初很大的支持,这位曾经的战地军医,为了照顾丈夫,毅然从北京来到太原。 见到总政治部主任李德生时,李德生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吃得了苦吗?” 任桂兰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吃苦,劳动就是锻炼和改造的机会。” 到了工厂后,她不仅照顾梁兴初,还用医术为工人们看病,遇到行动不便的病人还会上门诊治,这对夫妻在工厂里,一个默默劳动,一个治病救人,赢得了工人们的尊重和喜爱。 梁兴初在工厂里一干就是六年,这期间,中国发生了许多变化,而他则在太原的化工厂里,过着简单规律的工人生活。 直到1979年,平反的通知传到厂里,厂里开大会时,领导念到“梁兴初同志,开国中将,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8军军长,现予以平反,恢复名誉”时,整个会场都静了下来。 曾吃过他包子的小徒弟,双目圆睁,满脸惊愕,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位每日与自己一同劳作的“老梁头”,竟就是课本中所记载的“万岁军”军长。 后来有人问梁兴初,在工厂劳动那几年苦不苦,他想了想,笑了:“苦啥?相较上甘岭的艰苦,如今的日子可谓舒坦至极,能为厂里贡献力量,与众人一同劳作、就餐,这份充实让内心满是踏实之感,何其幸哉。 这话朴实无华,却道出了这位老将军的人生哲学,在他看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是贡献,在工厂里踏实劳动也是贡献。 指挥千军万马是尽责,扫好地、搬好原料同样是尽责。这种能上能下的胸怀,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梁兴初的故事让人联想到那个年代许多类似经历的老干部,他们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却在特殊时期被下放到工厂、农村劳动。 有些人怨天尤人,有些人消沉颓废,但像梁兴初这样,能够迅速调整心态,在平凡岗位上继续发光发热的,体现了一种难得的品质。 这种品质,既有传统文化中“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修养,也有共产党人“能上能下”的党性原则。 从历史的角度看,梁兴初在太原化肥厂的这六年,虽然远离了政治舞台的中心,却让他有了更多时间思考,更多机会接触普通工人群众。 这段经历,或许也影响了他晚年的心态,平反回到北京后,他过着平静的退休生活,养花、写字、逗孙子,当年的“虎将”成了慈祥的老人,这种转变自然而不做作。 梁兴初于1985年在北京病逝,他去世时,距离离开太原化肥厂不过六年时间,可以想象,在生命的最后岁月里,他偶尔也会想起在太原的日子,想起那些叫他“梁师傅”的工友们,想起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想起一起搬运硝酸铵的时光。 这些记忆,和他指挥过的黑山阻击战、松骨峰阻击战一起,构成了这位开国中将丰富的人生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