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后李祖娥在寡居时，生下一个女儿，她又羞又愧，立即就将孩子给掐死了。高湛得知此事后，气急败坏地跑到昭信宫，就开始怒骂李祖娥：“贱人，你杀了我的女儿，我就杀了你的儿子”。随后，高湛让人把高绍德押过来，当着李祖娥的面将他杀死。 指甲掐进婴儿细嫩脖颈的那一刻，她的指节因用力泛白。闭着眼不敢看那张小脸，耳边却全是高湛黏腻的威胁：“你敢犟，绍德明天就去见阎王”。她原以为忍过这阵子就好，忍过高湛的纠缠，忍过宫里的流言，等儿子长大，总能找个机会逃出去——直到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才明白，在高家这泥潭里，忍是没用的，只会越陷越深。 高绍德被侍卫架进来时，还在拼命挣扎：“娘！你是不是又被那个混蛋逼着……” 话没说完就被布团堵了嘴。她扑过去，被高湛一脚踹在胸口，重重摔在地上。看着儿子惊恐的眼睛，她突然想起高洋还活着的时候。那时绍德才三岁，高洋抱着他坐在龙椅上，笑着说：“这是我高家的种”。她当时只觉得那笑容慈爱，如今才懂，那笑意里藏着的，是能斩断一切的刀。 刀落下的时候，她没哭。心口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高湛揪着她的头发逼她看地上的血：“你不是高贵吗？现在你儿子的血，溅了你一身污秽”。她这才彻底明白，在高家这吃人的地方，身份是最没用的东西——当皇后时，护不住母亲；当太后时，护不住儿子；如今连当个寡母，都要被夺走最后一点尊严。 后来她被扒光衣服按在殿里，水鞭子抽得皮肉绽开，高湛在一旁拍手笑：“现在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她死死咬着嘴唇，血混着唾沫咽进肚子里，没求饶，也没骂。被装进麻袋扔进御河时，她想就这样沉下去也好，不用再看见高家人的脸，不用再想起绍德奶声奶气喊“母后”的样子。 可宫女把她捞上来，裹进破棉被里。“太后，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希望是什么？她不知道。再睁眼时，妙胜寺的青灯已经亮了——她成了尼姑，法号“妙胜”。 青灯古佛下，她每天念经到天亮，直到北周的军队踏破邺城。她跟着俘虏的队伍走，不吵不闹，像个没有魂的木偶。隋朝大赦那年，她回到赵郡旧宅，推开朽坏的木门时，门轴“吱呀”一声掉在地上，惊起满院野草里的飞虫。 她蹲在院子里扫草，扫帚碰到墙角一道刻痕——是父亲当年给她量身高时划的。十三岁的刻痕还没她现在的膝盖高，那时她还是赵家的大小姐，会弹琴，会写诗，以为嫁入皇家是天大的福气。 邻居说这老太太怪得很，每天坐在门口晒太阳，一坐就是半天。其实她在想，要是当年没嫁给高洋呢？或许会嫁个教书先生，生几个孩子，在灶台边听他们吵着要糖吃。可哪有那么多“要是”。 临终前她喝了口井水，凉丝丝的。突然觉得这辈子虽然苦，却也看到了高家覆灭，看到了天下太平——好像不算白熬。只是不知道绍德在那边好不好，有没有人给他买糖吃。 要是有下辈子，她不想当皇后，不想当太后，就想当个普通的娘。能把孩子好好抱在怀里，不用掐死，不用看着他被杀死。 现在想想，她哪是在忍啊。是熬。熬过一天，又一天，熬到乱世结束，熬到自己能喘口气。活着，有时候不是因为坚强，是因为除了活着，好像也没别的选了。这世上的苦，谁不是咬着牙，一口一口往下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