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生前只见过贺龙一次,但在见完面后,浑身冒冷汗,一下瘫在椅子上,嘴里直说:“这个人太可怕了,我再也不想见他了。” 那天会见场面不大,第二次国共合作已经形成,屋里按规矩寒暄几句。 蒋介石盯着面前的一二〇师师长,心里绕着民国十六年的旧账。那一年,贺龙是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军长,在北伐军里打得响。蒋介石皱眉问:“当年好端端的军长不当,偏要跑去参加共产党,是为了什么?”语气不重,带着火。 贺龙坐着没动,抬手一晃,只回了句:“政见不同而已。”四个字,前后的路数全在里面。 这话不是一时冲动。他在军阀混战的年月带兵打仗,同时把几条路翻过:三民主义、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都想过;国民党、北洋军阀、共产党,都见过。 看得越多,心里越有数:要真替穷人出头,只能靠共产党。 他找过党组织,提过入党要求。那时形势紧,党没有立刻接收。国民党在第一师成立党部,请他去撑场,他推掉不去。人还在原部队,心已经往另一边靠。 北伐后期,风向突然倒转。蒋介石、汪精卫前后出手,对共产党人大开杀戒。贺龙在部队里掩护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武汉一地,有三百多名共产党员,是靠他这支队伍救出来的。 这份态度,蒋介石看得清,所以拉拢时才下重注。 南昌起义前,他开出五百万光洋、一座汉阳兵工厂、一个武汉卫戍司令。在那年月,这样的条件足够让人心动。贺龙听过,放在一边。 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八日,周恩来找到他,把南昌起义的安排讲清。 贺龙点头,就是一句话:“听共产党的,要怎样干就怎样干。”那时组织上还没给他党员身份,起义军总指挥的担子已经压在他肩头。起义失败,他隐蔽起来。 蒋介石贴出告示,悬赏十万大洋要他的头。 周恩来带来消息,他咧嘴笑,说自己的“人头掉价了”,拿十万同当年的“五百万加兵工厂和卫戍司令”一比,只甩下一句“小气”。 一九二八年初,他带着少数人回到家乡桑植,重新发动武装起义。 那阵子,他把这些年的路数讲给身边人听:三民主义、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都比较过,国民党、北洋军阀、共产党都接触过,认准的结论没变,还是共产党好,只有共产党能救中国。 国民党骂共产党是洪水猛兽,他偏说共产党是救星,说得很死:就是砍掉他的脑壳,也要跟到底,还断言共产党一定会成功,国民党迟早要垮。 抗日战争打起来,他带一二〇师进晋西北,又转到晋察冀。 一九三九年九月下旬,日军独立混成第八旅团抽出第三十一大队一千多人,纠集五百多伪军,向晋察冀边区扑来,目标对准陈庄。 一二〇师主力在附近休整,他和聂荣臻合计,要让敌人自己送上门。日军起初只在远处放枪,不肯深入。拖到第三天拂晓,前线情报送到:慈峪方向的主力没动,第三十一大队天不亮就沿鲁柏山南麓的小路轻装急进,直奔陈庄。陈庄早被撤空,街上没人。 鬼子摸进镇子,没遇上硬仗,心里就松了。大队长田中省三在日记里写自夸的话,说“不经大的战斗而占陈庄,这是指挥者的天才”,还把功劳捧给旅团长水原义重。 九月二十八日拂晓,日军放火烧陈庄,整队往东撤退。 退路早在算计之中。那天早上八点左右,埋伏在山梁和路口的部队突然开火,第三十一大队乱成一团,从早上打到二十九日下午,这支部队被吃掉,大队长倒在山沟里。 陈庄战役被公认为抗战相持阶段敌后的一场模范歼灭战,也是贺龙用兵的一桩代表作。 再往前一年,一九三八年春,晋西北为了收复七座县城,连续打了十多仗,从二月打到三月,持续四十五天。 战斗刚停,一张伤亡表摆在他面前:三五八旅五百八十人,三五九旅八百九十七人,宋支队四十七人,警六团三十九人,总共一千五百六十三人牺牲,七一七团政委和六名营级干部也在名单里。 他盯着纸看了很久,眼圈慢慢发红。 起身出门,沿山坡往上走,看见战士们在挖大坑,坑底铺着干草和玉米秆,用脚踩实,再把烈士的遗体一具具抬进去。 人太多,只能一层压一层,有的战士只有十几岁,有的连名字都没留下。他站在坑边,眼泪掉下来,抹一把,又往前挪。 为革命,他搭上的是一整家人的命。 七口亲人倒在国民党的枪口下,老家的房子被烧过几回,说不清。 他咬着牙撑着,在敌人面前没服软。面对追杀,他可以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面对战士,他会在荒山野岭的乱坟坑边抹眼泪;面对蒋介石,他敢把话摊开讲,不肯多低半寸头。 蒋介石那句“太可怕了”,听着像狠话,也是认栽。 他怕的,不是一个脾气大的将领,而是一个已经把一生押在对立面上的人:钱拉不走,官哄不动,血账记得清,认准的路不肯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