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杜聿明问妻子是怎么逃离台湾的,她回答:蒋介石有求于我。 1963年夏天,北京西郊,小院静得能听见树梢的风响,杜聿明把茶盏靠近桌沿放着,人坐在竹椅里不动,三天过去,院门没响过,等的不是文件,不是通知,等一个从地图上被擦掉的人影,门铃动了两下,他没起身,手把茶盏往对面一推。 门开,进来一个女人,旧皮箱磨出白边,鞋跟有水渍,目光很稳,坐下不靠椅背,他问一句,怎么离开台湾,她只回一句,蒋介石有求于我,我就顺水推舟,这话不是拿来摆姿态的口头语,像是把一段掩着的事,轻轻放在茶几上,不多添字,不多抹痕。 从陈官庄那条路开始岔开,1949年一月,淮海战场收尾,杜聿明突围不成,永城陈官庄被围,最后缴械,算是那批里级别靠前的俘将,从菏泽押到北平,再进功德林,军装卸掉,头发剃掉,号码挂上,连同那句装甲兵之父的旧称都被搁在门外,在押战犯这四个字成了日常标签,曹秀清那边,五个孩子拉着,从南京走到广州,船过海到台湾。 台海的局面还没定,蒋介石口中反攻还挂着,整个岛上戒严,军眷宿舍分给一间,木板钉的墙,雨夜会渗水,她从将军夫人的牌子变成特管对象,问话一轮一轮,自述一页一页,白天缝补,晚上洗衣,邻里提到她的名字声音会压低,全岛都知道她的身份敏感,可没有一张死亡通知书落到手里。 1951年她拿到一份香港《星岛日报》,亲戚递来,黑白照片很糊,标题五个字杜聿明现身,站成一排的人影里右侧那张脸的轮廓不离,她把那张纸放在桌上看了一夜,照片没有更多信息,已经够了,她开始找线索,谁能把消息从海这边送到海那边。 她给香港的和平组织写信,问能不能捎口信,她托瑞士的领馆帮打听路,申请表每次都退回来,一句固定话夫尚在匪区,拒绝出境,挡住,她就再找别的门,1957年九龙上海街寄来一封信,落款一个杜字没有名,只有尚安两个字,她心里有数,人还在。 功德林里他成了被拿出来示范的那种,写悔过,读书,开会的时候把军事上的失误从路线到补给一段段讲,1959年名单里前33个被特赦的人里有他,走出大门,工作安排到政协文史馆,第一件事写信找妻子,红十字会转香港再转台湾,信路很绕,信像掉在海水里,没有回音。 1962年秋天她在台北拿到一份瑞士驻台机构开的证件,海外归侨身份这几个字,绕过台民和叛眷的划线,也避开投共的帽子,手续办完,她出了境,机场那道口没人拦,也没人解释,她多年后提到蒋介石有求于我这句话,求什么不见文字,有人猜是旧部的情面还在,有人猜她手里有名单,她不接这些猜,她只说我就顺水推舟。 1963年六月三日清晨,她到了首都机场,皮箱里夹着一封信一张报纸,杜聿明搬出功德林以后住在西郊的小四合院,门推开,两个人对视,坐下,茶水已经温度到了,不聊细节,不把旧事翻出来,那晚天上落了点水,他站在廊下,手里捏着那张剪报,她从台北带来,一直夹在相册里,时间在纸边上留下折痕。 后面的日子往平稳里走,政协的工作在,他把精力放在军事史整理,旧战史按部就班做记录,她在院子里种花,屋里缝补,清晨抄经,有人来访,问她怎么回来的,她笑一下,不接话,七十年代家里更定,合照不多,每张里坐姿简单,杜聿明1981年走,七十六岁,曹秀清1984年在香港走,遗嘱留了话要合葬,北京西郊的墓碑上刻两行名字,落款四个字同归于静。 这件事不用堆满说法,那段隔海的年月里两个人拉开十四年,又在小院里坐在同一张桌旁,蒋介石有求于我这句像是一道门口的钥匙,她往前迈一步,水顺着走,他把茶加满,桌上报纸静着,他们不公开,也不解释,史料里能找到的线索就这些,读到这儿,心里能把画面摆好,沉默也够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