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扯断的丝线砸在卡车顶，后半夜的山路被车灯照出一片迷蒙的水光。 转过弯道，五十码外的路障如黑兽蛰伏——三辆国民党军车呈“V”字排开。 车灯刺破雨雾，车旁士兵的步枪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临时路障上的电石灯忽明忽暗，照得“停车检查”四个字格外刺眼。 我轻踩刹车，后腰突然被硬邦邦的东西顶了上来。 身旁的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你就说我是你侄子！” 我斜眼扫过，他穿件打补丁的粗布褂，裤脚沾着泥，右手紧紧的握着一把驳壳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如果没有枪，他倒像个急着逃命的庄稼人。 “干什么的？”士兵端着枪走过来，手电光直刺眼睛。我故意眯起眼，把驻军通行证递过去：“长官，我是奉命去邻县送军需物资，顺便接我家侄娃子回城，他在乡下帮工，赶夜路怕不安全。” 手电扫过我身后的人，他立刻缩了缩脖子，向驾驶室的阴影里躲去。 领头的胖军官叼着烟，瞥了眼凭证：“城里刚抓了个共党探子，和他接头的却跑了！你在路上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 我的心沉了沉，指尖悄悄摸向车门把手。 “没见过啊，”我故作惶恐地摇头，“这世道不太平，我们只顾着赶路，连话都不敢跟陌生人说。” 胖军官突然上前一步，手电往驾驶室内照来：“搜搜！出城的车辆都要严查！” 我身后的人猛地绷紧身子，突然扑出，竟是将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向了军官。 我暗叫不好，趁着身后手枪抬起的空，突然抠开车门，车门“哐当”弹开。 “他是共党！”我顺势滚出车外，故意喊得声嘶力竭，“他有枪！” 随着胖军官的大吼道：“开枪！” 枪声瞬间在雨里炸开。 我趴在路基下，看着我身旁之人已经倒在驾驶室内，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身旁的包裹被打烂了，破口中漏出了金色的光芒。 我不由得向坡下又翻了个身，抱着头。 一会儿，那胖子军官亲自过来搀扶我，我才顺势起身。 “多亏了兄弟啊。我们才能抓住这个共党份子！哈哈！回头兄弟找你喝酒！哈哈！”胖军官目露狂喜的猛拍着我的肩膀。 随后，胖子军官示意士兵将那人抬了出来，我在看向驾驶室，那个小包裹已经不见了踪影。 然后，胖子军官将通行证塞到我手中，冲着我挥了挥手中的枪，“兄弟，快点回营复命吧，还是要注意安全。” 胖军官重新回到路障旁，而那些士兵也是围在一旁，也不知胖军官说了什么，一伙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哄笑。 卡车驶离时，雨还没停。我摸了摸车座下的桐油桶，驶出五六里路后，我才缓缓松了口气——没想到城里抢劫金店，杀人越货的强盗却帮了我的忙。 夜色里，卡车的尾灯像颗微弱的星，沿着山路往前驶去。 雨丝打在车窗上，模糊了身后的路障，也藏住了那份藏在桐油桶里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