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的救赎 老李攥着刚从邮局取出来的三万块钱,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这钱是他跑遍三个村子,挨家挨户收山货攒下的救命钱——孙女萌萌还躺在县医院的ICU里,等着这笔钱做手术。 他把钱缝在内裤的夹层里,紧了紧裤腰带,刚拐进村口的老槐树下,就被一个黑影猛地撞了个趔趄。 等他踉跄着站稳,手忙脚乱地去摸裤裆夹层时,那里只剩下一道被刀子划破的、还在微微发热的口子。 老李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疯了似的朝着黑影逃窜的方向追去。那黑影跑得急,裤脚被路边的荆棘勾住,露出一截沾着泥点的裤管——是隔壁村的二柱子。 二柱子不是什么恶人,爹娘走得早,家里只有一个瘫在床上的奶奶。老李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慢了半拍,可一想到ICU里小脸惨白的萌萌,又咬着牙加快了速度。 转过一道山坳,他看见二柱子正蹲在一棵老树下,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布包,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旁边还停着一辆县医院的救护车。 老李喘着粗气冲上去,一把攥住二柱子的手腕,青筋暴起的手劲大得像铁钳,声音都因为愤怒和急火裂了口子:“二柱子!你偷我孙女的救命钱,你良心被狗吃了?!” 二柱子被拽得一个趔趄,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一沓沓卷着边的钞票散出来。他没躲没挣,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眼泪混着脸上的泥道子往下淌,哽咽着嘶吼:“李叔!我奶奶她……她快不行了!医生说再晚一步,就再也见不着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还在远处隐隐回荡,老李僵在原地,攥着二柱子手腕的手慢慢松了劲。风卷着山坳里的落叶打旋,落在散落的钞票上,那一张张钱,沾着他跑山货的汗,沾着二柱子的泪,更沾着两个老人攥在手里的命。 老李盯着散在地上的钞票,又看看二柱子哭得通红的眼,再想想ICU里萌萌微弱的呼吸,胸口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疼得喘不过气。 他蹲下身,手抖得不成样子,一张一张去捡那些钱。指尖触到钞票的纹路,像是触到了两个孩子的心跳——一个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孙女,一个是二柱子命悬一线的奶奶。 捡着捡着,他突然停了手,抬头看向二柱子,声音沙哑得不成调:“你奶奶……在哪个病房?” 二柱子愣住了,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风又吹过来,卷着树叶沙沙响,像是在替两个老人,替两个孩子,说着没说出口的话。 老李跟着二柱子冲进县医院的时候,ICU的走廊里正乱作一团。 护士匆匆跑来,先拉住二柱子,急声道:“你是张桂芬的孙子吧?刚有人匿名捐了手术费,老太太已经推进手术室了!” 二柱子瞬间瘫坐在地上,眼泪砸在光洁的地砖上,砸出一小片湿痕。 老李还没回过神,另一个护士又小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张缴费单:“请问是李萌的家属吗?有位好心人替孩子缴了全部费用,说……说看孩子实在可怜。” 老李猛地抬头,看见走廊尽头的窗边,站着一个穿蓝布衫的身影,和他一样,裤脚沾着山路上的泥点——是村口那个被嫌弃的乞讨妇人,手里还端着一沓没卖完的煎饼。 她看见老李望过来,咧开嘴笑了笑,转身悄悄走了。 风从窗外钻进来,带着山里的草木香,也带着煎饼的热气,轻轻拂过两个老人泛红的眼。 日子还得接着过,山货还得接着跑,只是往后的山路,老李和二柱子常走在一块儿,肩上的担子沉,脚下的步子,却慢慢踏实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