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王千源开了一家饭馆,李乃文和赵春羊去吃饭,吃完后,赵春羊擦擦嘴就走,李乃文问:“你不给钱吗?” 那天在南锣鼓巷的小饭馆里,赵春羊慢悠悠走到柜台前,在小铁盒里翻出一根牙签叼在嘴上,头也不抬地说:“给什么钱啊,我不找他要钱就不错了。” 话一说完,还顺手拎走了一瓶汽水。李乃文愣在原地,看着从后厨出来、满头是汗的王千源,嘀咕了一句“不付钱哪成啊”,匆忙掏出十块钱往桌上一扔,拔腿就跑。 王千源追到门口,高举着这十块钱喊:“这点可不够,剩下的我给你记账,下回一块儿算。”可到了下一回,赵春羊照旧不掏,李乃文还是那十块,这种看似“吃白食”的日常,其实藏着他们一起熬过的那些年。 1990年代中后期,王千源刚从中戏93级毕业,戏不多、钱不多,拍一天戏也就挣几十块,连谈恋爱都得细细掂量。 他原本出身沈阳艺术家庭,学过服装裁剪,考美院两次落榜,最后阴差阳错进了中戏表演班。可理想再满,当新人那几年依旧是龙套居多,眼看生活逼人,他打起了别的主意:既然学校附近饭馆天天爆满,干脆借钱自己开一家。 东拼西凑借遍亲友老师,好不容易凑出本钱,他把小店开在房租相对便宜、又挨着公园和剧院的南锣鼓巷,以烤肉和家常主食为招牌。 饭馆开张那天,第一桌就是同学局。李乃文、赵春羊、朱媛媛这些93级的老熟人纷纷上门,一边帮忙擦桌搬凳,一边在剧团里帮他打广告。 这本来是同学义气,慢慢却成了他们解决一日三餐的地方。那时候大家的收入都不高,在王千源这里既能吃饱又能少花点钱,何乐而不为。 李乃文兜里钱有限,又不愿白吃,于是每次吃完饭就心虚地放下十块钱扭头就走;赵春羊索性大大方方一分钱不掏,却总在后厨最忙时被王千源拽去切菜、端盘子,饭能从十分钟一碗,吃成整个中午一顿。 等店里缺菜了,王千源嫌附近小店太贵,就把赵春羊派去远一点的大市场进货,临走还在后面催:“快点啊,急着用!” 赵春羊骑着一辆吱吱作响的旧自行车,驮着半扇肉跑几十里路,回来时汗透衣背,肚子里的饭早被晃没了。于是他才笑着说出那句“我不找他要钱就不错了”,听着欠揍,却也有几分道理。三个人心照不宣,不点贵菜、不挑环境,靠着一点点热闹和友情,把这家小店撑了整整一年。 只是饭馆终究没能熬过房租和成本的算计,小店关门那年,王千源站在空空的门面前,像站在自己职业生涯的岔路口。外人只看到他经商失败,却不知道他白天在油烟里颠勺,晚上还在琢磨戏,始终没有放下表演这条路。 关店之后,他重新回到片场做新人,一如既往地把每一个小角色当成主角来演,拍话剧时披着绿毛毯演“石头”,被导演一句“这块石头会呼吸”点醒,从此更明白表演不在大小,而在有没有真东西。 多年以后,《钢的琴》里那个在废弃厂房里敲击琴键的下岗工人,让他拿到了东京电影节最佳男主角,《解救吾先生》中的绑匪“华子”,又让观众记住了他眼底的狠劲。 他对自己也不宽容,为了角色能断油断盐练几个月,把身体当成表演的载体;他对这行看得却很通透,觉得明星不过是被放在放大镜下的普通人,绯闻和故事只是被看见得更多一些。 再回头看当年南锣鼓巷的小馆子,王千源系着围裙在灶台前抄勺,李乃文在桌上压下十块钱飞快溜走,赵春羊叼着牙签笑骂“不给钱就不错了”,那是他们一群年轻人肩并肩扛生活的方式。 小店倒了,账本上的“欠款”早被岁月抹平,但那些油烟味、烤肉香和跑腿买菜的身影,却一起烤出了王千源后来银幕上的那股硬劲儿。等他站在领奖台上时,身上的底气里,其实也有一丝当年在狭小后厨挥勺的烟火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