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杭州福利中心做义工。上午探访的荣奶奶九十六岁了。白发如雪,声音却依然清晰有力。她年轻时是医生,抗战时期当过军医,还曾远赴非洲参与医疗援助。如今坐在夕阳斜照的客厅里,她竟还能笑着用流利的法语念出几个医学名词。她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年轻时的故事,眼睛里的光轻轻跳跃。她说自己老了,做不了更多了,所以签了遗体捐献协议,最后一点力量也想留给这片土地。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布满皱纹却依然温暖。阳光正巧落在她的银发上,像一层柔和的纱。我几次低头,怕眼里的雾气被她看见。临走时,她执意送到门口,佝偻着背,一只手举得高高地挥动。“下次再来啊”走廊的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亮。岁月如河,她像一棵安静在岸边的老树,见证过春去秋来,仍在风中轻晃。下午却遇上别样的光景。一位是蒋奶奶。我们赶到的前几分钟,她刚刚离开。屋里家人正为她更衣,我们还以为是找错了门,退出去问了一圈。再回来时,白布已静静覆上。另一位是老爷爷。相伴一生的老伴前两日才走,他精神便垮了下去。我们去时他正睡着,没敢惊扰,只向护工问了声近来可好。姑娘轻声说,爷爷的记忆已不大行了,女儿前两日才来过,他转眼就已忘记。也遇见其他老人。一位爷爷谈起妻子就笑,说这一生始终如一,叫我们也要这样。九十三和九十四岁的姐妹俩,戴着同款的绒线帽,并肩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不说话,只眯着眼望向光里…一日将尽时,心里堆着许多东西,沉沉的,又空空的。我常觉得生命真是壮阔——人能历经战火、远渡重洋,在九十六岁时仍吐出清晰的法语词;可生命又如此脆弱——一句话的工夫,就是一生。一个转身,就忘了最亲的人。可在这宏大与渺小之间,在这些相遇与告别之中,却总有着不会消散的东西。比如那只高高举起、缓缓挥动的手,比如那句“下次再来”,比如漫长岁月里,有人始终记得怎样去爱。走出大门时,黄昏正缓缓降落。杭州城的灯火渐次亮起,明明灭灭,像许多颗心还在温柔地跳动。我知道这世间离别多,遗忘更多,可总有一些温度,会穿过时间,留在一个人的眼神里,一双握着的手里,一句未曾说出口的“我懂得”里。而这,或许就是我们为什么还要相遇,还要倾听,还要在别人的生命里,轻轻留下善意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