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在家里做的饺子，馄饨、包子，炉包，明明都是市场里最好的肉，最好的菜，可做出来的味道就是比不上外面店里的好吃，鲜美。我尝试了很多次就是不行，老公说可能是汤底的原因，也可能火候不行，我又按照视频教学买了大骨，买了鸡回来熬汤底， 我总爱在周末鼓捣面食，饺子、馄饨、包子，冰箱冷冻层永远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小元宝。老公却总笑，说楼下张记的馄饨咬开能鲜掉眉毛，我包的嘛——“差口气”。案板上的面粉印子叠着印子，都是我跟那“一口气”较劲的证据。 第一次不服气，是去年冬至。我特意起了大早，去市场挑了最新鲜的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让摊主现绞成馅，又绕到东门买了刚摘的韭菜，绿得能掐出水来，回家连围裙都没顾上系就开始调馅，花椒水顺时针搅了三百下，香油最后淋，香得我自己都咽口水。结果老公吃了三个就说：“比张记差点儿鲜。” 他说可能是汤底的事，店里都是老汤。我第二天就扛回半扇大骨、一只三黄鸡，砂锅接满自来水，姜片葱段丢进去，小火咕嘟了一下午，汤熬得发白，筷子一插能立住。晚上包馄饨，汤底舀两勺，撒把虾皮紫菜，老公吸溜着吃完一碗，抹嘴：“汤是浓了，可馄饨馅儿还是没店里的弹。” 后来又试火候，平底锅煎炉包，中火怕糊，小火怕软，锅铲翻得手腕酸；调包子馅加酵母还是老面，蒸笼冒气时心都悬着——可每次端上桌，他那句“还行”总带着点客气的犹豫。 到底差在哪儿呢？我对着手机里的教学视频发呆，屏幕里的师傅正往肉馅里加“秘密调料”，蚝油生抽十三香，跟我用的没两样啊。 直到上周四。他加班到十点才回来，我刚从冰箱翻出半袋速冻饺子，是上次没吃完的，汤底就用了点开水冲虾皮，连香油都忘了加。他坐下来就开始吃，筷子没停，汤喝得见底，忽然抬头说：“今天这饺子，比张记好吃。” 我愣住了，碗里的饺子皮都有点软塌了。他却笑：“可能是饿狠了。”可那天晚上，他洗碗时哼着歌，灶台上的砂锅还摆着，里面是前天熬剩的骨汤，结着一层浅黄的油。 第二天我没再研究视频，只是照常揉面，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说：“其实店里的馄饨，我每次去都得等二十分钟，老板在后头喊‘三号桌加辣’，旁边有人吵架，有人笑，汤里飘着的何止是虾皮——是几十号人的烟火气。” 我手上的擀面杖顿了顿，面粉簌簌落在案板上。原来我总想着用最好的肉、最浓的汤，却忘了家里的厨房只有两个人：他下班带回的晚风，我揉面时他递来的温水，饺子下锅时“咕咚”一声的气泡，这些细碎的声响，早把“鲜”字熬进了日子里。 现在砂锅还在熬汤，大骨和鸡炖得酥烂，可我不再盯着表算时间。他说：“今天包包子吧，萝卜粉丝馅的。”我点头，擀皮时故意把边缘捏出褶子，像他喜欢的那样。蒸笼冒气时，他从背后圈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闻着就香——比张记香多了。” 汤锅里的热气漫上来，模糊了眼镜片。我低头看案板，面粉印子还是那些印子，可这一次，它们好像在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