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无人道 天擦黑的时候,我就爱窝在那把老藤椅里,瞅着房檐角的蜘蛛网,沾着点碎银子似的月光。风从巷子口钻进来,带着隔壁面馆飘来的葱花味儿,还有点凉飕飕的,刮过我空落落的手心里。 刚才有个小孩跑过去,手里攥着颗糖,一蹦一跳扑进他妈怀里,喊了声“妈”,软乎乎的,跟根小细针似的,轻轻把我心里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又给挑起来了。我想起好些年前,也是这么个黄昏,外婆牵着我的手,踩在青石板路上,她的布裙子扫过路边的狗尾巴草。她的手暖乎乎、干巴巴的,带着肥皂的清香味儿,走几步就回头瞅我,眼里的笑,比天边的晚霞还招人稀罕。 后来啊,青石板被人踩得锃亮,老槐树的花谢了一茬又一茬,那双手再也没能牵着我了。我开始自己去买糖吃,开始刮风的时候把衣裳裹紧点,开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掖到没人搭理的后半夜里。 昨天晚上做梦,梦见老家的院子了,外婆坐在葡萄架底下择青菜。我喊她,她抬头冲我笑,模样一点没变,可身子骨却慢慢淡了,跟被晨雾泡湿的画纸似的。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月光正洒到床头上,凉飕飕的,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伸手去抓,啥也没捞着,就攥了一屋子的冷清。 其实也不是没人能说这些话,就是话到嘴边了,又觉得没啥意思。那些藏在日子里的高兴和难受,那些后半夜翻来覆去的念想,就像一杯温吞吞的茶,喝到最后,就剩点淡淡的苦味儿,连点回甜都抠不出来。 巷子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底下,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一个劲儿追着那点光。我忽然想起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就跟走夜路似的,谁都是孤零零的赶路人。 原来这世上的难受劲儿,从来都是自己憋着,没法跟别人说,说了别人也不懂。我们都背着一兜子的回忆,在黑灯瞎火的岁月里,孤零零地往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