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醒来，对一个宫女说，“你来伺候朕冲龙沟。” 宫女听完开心不已，赶紧回应，“奴婢遵旨。” 这声应答里藏着紫禁城最公开的秘密。 旁边洒扫的小太监偷偷掐了把大腿，去年冬雪天为抢这个差事，他塞给管事太监的那包银子，至今还没回本。 谁都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漱口，翡翠茶壶里泡的明前龙井，是快马从杭州运来的头茬嫩芽，连皇后宫里都未必能见着。 宫女捧着茶盏的手稳得像钉在桌上。 按规矩，水温得卡着八十五度，高一分烫了龙体，低一分茶香出不来。 她三年前在官女子学房练碎了三个瓷碗，才换来“手腕悬三寸，茶沫不晃荡”的本事。 太监总管说过，当年惇妃就是凭着这手绝活，从伺候茶水的常在一路坐到妃位。 茶渣晒干了能换钱。 宫女算过，一斤残茶在宫外能卖五两银子，抵得上她三个月月例。 但她不敢独吞，每次都得匀一半给门口站岗的太监。 敬事房的档案里写着，乾隆二十三年有个傻丫头想私藏茶渣，结果被杖责四十逐出宫去。 储秀宫的灯昨夜亮到寅时。 令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偷偷传话，让今儿伺候冲龙沟时多提两句江南的新茶。 宫女心里门儿清，这是贵妃想借着茶水敲打最近得宠的惇妃。 紫禁城的茶盘里，从来都漂着权力的浮沫。 我见过最精明的老宫女，会把茶盏沿擦得比镜子亮。 她说皇上晨起眼神不济，看见杯沿没水渍，准会多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康熙爷的德妃当年就是这么被注意到的，那会儿她还只是个捧着茶盘手抖的小答应。 翡翠茶壶的纹路里还留着昨夜的茶渍。 宫女用银签细细挑干净，这是她能接触到的最贵重的东西。 明儿轮值的小姐妹已经塞了对银镯子过来，只求能学着给茶壶描金。 在紫禁城，一杯茶的功夫，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一辈子。 茶烟袅袅里，宫女忽然想起家乡的茶园。 那年她娘塞给她的炒青，味道比这贡茶还要醇厚些。 只是此刻，她只能把念想咽进肚子，御案上的汝窑茶盏正映着她的影子，那影子里藏着整个后宫的生存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