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局 暮春的雨丝斜斜扫过“清云斋”的朱漆门楣,把橱窗里的古董映照得愈发幽深。6

天子出头 2025-12-11 07:50:03

碎瓷局 暮春的雨丝斜斜扫过“清云斋”的朱漆门楣,把橱窗里的古董映照得愈发幽深。65岁的陈砚生撑着把旧黑伞,裤脚沾了些泥点,缓步走进这家藏在老巷里的古董店。他穿件半旧的靛蓝布衫,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竹柄放大镜,模样像极了来巷里寻老物件的普通老人,却没逃过柜台后周怀安的冷眼——在这位店主眼里,这般打扮的客人,连展柜里最便宜的玉佩都未必买得起。 店里飘着陈年樟木的香气,案上的青瓷炉里燃着线香,烟丝袅袅缠上梁间的走马灯。陈砚生没看那些珠光宝气的玉器,径直走到最里侧的展柜前。那柜子中央摆着只白瓷瓶,淡青釉色在暖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标签上“北宋定窑白釉刻花梅瓶”几个字格外醒目,末尾的“188万”更是刺得人眼晕。瓷瓶只罩了层薄玻璃罩,连个固定的卡扣都没有,就那么松松地搁在木托上。 “老先生,这可是镇店之宝,碰不得。”店员小孟连忙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他刚入职半年,是文物修复专业的应届生,看着陈砚生蹲在展柜前,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点着,眼神专注得不像看热闹,心里竟莫名发慌。 陈砚生没抬头,声音慢悠悠的:“这釉色倒别致,就是刻花的刀工,看着有点怪。”小孟刚想接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举着伞冲进来,裤脚全湿了:“周老板!我预定的那方汉印呢?客户等着要!” 是常来的“李总”。周怀安立刻堆起笑,从柜台后绕出来:“李总您稍等,我这就去取!”他急匆匆往库房走,经过陈砚生身边时,胳膊肘猛地撞在老人肩上。陈砚生身子一歪,手本能地去扶展柜,只听“哗啦”一声脆响,玻璃罩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那只“北宋定窑瓶”也跟着坠地,碎成了几十片青白相间的瓷块。 店里瞬间静得能听见雨打屋檐的声音。周怀安回头看到满地碎片,脸“唰”地白了,冲过来指着陈砚生:“你知道这瓶子值多少钱吗?188万!你赔得起?”他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衣角——这瓶子是他去年从黑市收的“高仿品”,本想蒙个不懂行的冤大头,没成想被个老头打碎了,要是真让对方赔,反而怕露了馅。 陈砚生倒镇定,捡起片带釉的碎瓷,用放大镜仔细看着:“周老板别急,是我的责任,该赔的我不会赖。不过,我得先看看这瓶子的鉴定证书。”周怀安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文件:“你看,这是考古研究所的鉴定报告,还有收藏家的转让协议,假不了!” 陈砚生戴上老花镜,逐页翻看,手指在“鉴定章”上摸了摸,又让小孟调出监控。录像里清清楚楚拍着周怀安撞人的画面,他看完点点头:“行,责任清楚了。不过188万不是小数,我得要份详细收据,写清楚瓶子的年代、鉴定依据,再盖你店里的章。” 周怀安犹豫了,可看着陈砚生掏出手机,调出银行APP里的余额——一串零看得他眼晕,又怕对方反悔,只好咬咬牙答应了。他让小孟写收据,自己偷偷给“李总”使眼色,想让对方帮忙圆场,可“李总”却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压根没理他。 半小时后,收据写好了,周怀安签了名,盖了章。陈砚生接过看了遍,掏出手机转了账。周怀安收到银行提示音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刚想客套两句,却见陈砚生揣好收据,转身就往门外走。 “等等!”周怀安突然反应过来——那收据上写着“北宋定窑白釉刻花梅瓶,价值188万”,还有他的签名和公章,要是这老头是行家,拿着收据去举报,他就全完了!他脸色瞬间铁青,冲小孟喊:“快追!别让他走了!” 两人追出店门,雨还没停。陈砚生撑着伞,正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李总”也跟了出来,手里多了本黑色的证件。周怀安刚想上前,“李总”突然亮出证件:“文物执法大队的,周怀安,你涉嫌销售伪造文物,跟我们走一趟。” 周怀安腿一软,差点摔在泥水里。小孟也懵了,看着陈砚生,突然想起课本里的照片:“您是...陈砚生教授?那个定窑鉴定权威?” 陈砚生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瓷片:“这瓶子是民国仿的,釉色里加了现代化学料,刻花的刀痕太规整,没有宋代工匠的力度。去年有位藏家在你这买了件‘南宋官窑碗’,花了60万,结果是新仿的,老人家急得住院了,我们才设了这个局。” 小孟看着满地碎瓷,又看看周怀安惨白的脸,突然明白了——刚才“李总”撞人、陈砚生摔瓶,全是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拿到周怀安承认“赝品为真品”的证据。他攥紧了手里的文物修复刀,心里突然有了决定:“陈教授,我能不能跟你们去执法大队?我有周老板收售赝品的聊天记录,还能指认他的货源。” 雨渐渐小了,阳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在陈砚生的布衫上。他拍了拍小孟的肩膀:“年轻人,知错就改,比什么都强。文物是老祖宗的念想,可不能让这些假货糟践了。” 周怀安被带上执法车时,还在喃喃自语:“我怎么会栽在你手里...”陈砚生没理他,只是把那片碎瓷小心收好——这既是证据,也是给那位住院老人的交代。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碎瓷局”的落幕,轻轻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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