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严世蕃在家中和二十多位妻妾吃饭,锦衣卫破门而入,领头的御史林润骂道:“严世蕃你害人无数,这次就让你严家血债血偿。” 嘉靖中叶的朝堂,权力像盘缠绕的紫藤——严嵩稳坐内阁首辅,靠青词固宠;其子严世蕃虽一目失明、身形短胖,却成了父亲案头的“活青词”,连嘉靖的朱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严府书房里,鎏金砚台压着未写完的青词,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半朵残梅;这场景背后,是“皇上不可一日无严嵩,严嵩不可一日无世蕃”的朝野传言,也是工部左侍郎借修河堤之名,把三十万两白银搬进私库的暗账。 嘉靖四十二年的江南,巡江御史林润的官船刚靠岸,就撞见罗龙文的家奴把百姓的木床劈了当柴烧——那是严世蕃亲信在地方的日常:强占宅院时,连门板上的铜环都要撬走;收税时,斗里掺的沙土比米还多。 林润没声张,只让随从记下船户哭诉的细节:粮仓的谷子被换成沙土,女儿被抢进罗府三天后投河;他知道,对付这样的人物,得等一个让皇帝无法转身的证据。 两年间,他扮成茶商走了七府十三县,账册上的墨迹叠着海风的咸腥——那些标着“采办”的箱子,实则装着给倭寇的硫磺和铁砂,提货单上的花押,和严世蕃给罗龙文的书信如出一辙。 其实嘉靖早听过严家贪墨的风声,连严世蕃在府里仿造西苑的宫殿,他都只淡淡说了句“小儿戏”;可通敌——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帝王对权臣最后的容忍。 奏疏里“勾结倭寇”四个字刚入眼,嘉靖就把朱笔掷在了地上:此前他容忍严家占良田、卖官爵,或许是觉得“水至清则无鱼”,但边防的烽火台若成了摆设,江山岂不成了别人的棋盘? 锦衣卫包围严府时,严世蕃正给妻妾们分西域进贡的葡萄,紫莹莹的果子滚了一地;他原以为父亲会像从前那样递个条子就能了事,却忘了嘉靖的恩宠从来都系在“听话”两个字上。 严嵩在宫门外跪了三天,秋霜落满了他的乌纱帽,可乾清宫的门始终没开;当年他替嘉靖写“天人感应”的青词时,或许没想到,儿子会用“通敌”二字,把自己钉成了“天怒”的靶子。 审案时,严世蕃还想狡辩“账本是伪造的”,直到林润拿出他给倭寇写信的草稿——墨迹里掺着麝香,那是他独有的习惯,为的是让字迹“香飘御案”。 西市刑场的鼓声响起时,百姓往严世蕃身上扔的菜帮子堆成了小山,有人捧着刚出锅的馒头,说要“给杨继盛大人尝尝鲜”;严嵩在破庙里捡供品时,发现供桌上的残烛,和当年嘉靖赐他的那对,烛芯竟是一样的粗细。 权力这东西,究竟是穿肠的毒药,还是暖胃的参汤?或许就像严府那桌没吃完的宴席,酒是醇的,菜是香的,可刀光已经从窗纸缝里照了进来。 如今再看那些在酒局上拍着胸脯说“有关系”的人,会不会突然想起严世蕃瘫坐在地上的样子?当年他以为人脉是铜墙铁壁,最后才发现,帝王的底线,才是最锋利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