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学聚会散场的那个晚上，我站在街边吹着冷风，心里却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喘不过气。 饭桌上的热闹还没散尽，觥筹交错间，谁都没看出异样。老周和老林坐在一起，一个是体制内手握实权的科长，一个是身家不菲的生意人，两人勾肩搭背，说着上学时一起翻墙逃课的糗事，引得满桌人哄笑。 他们是同学里公认的“铁哥们”。老周当年考上名牌大学，一路顺风顺水进了体制，如今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老林高考落榜，后来娶了家境优渥的妻子，这些年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成了同学里的“有钱人”。 我们总开玩笑，说他俩一个有权一个有钱，是最佳拍档。每次聚会，两人都是全场的焦点，互相捧哏，默契十足。 直到老周接了个电话，说单位有急事，匆匆离席。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变了。 老林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放下杯子时，脸上的笑容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他瞥了一眼老周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对着满桌人，缓缓开口。 他说的，全是老周的私事。是那些只有睡过上下铺、喝过交心酒的兄弟才知道的隐私；是老周在酒酣耳热时吐露的软肋；是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略显不堪的过往。 老林说得绘声绘色，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句点评，把老周的“不堪”掰开揉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满桌人都沉默了。有人低头玩手机，有人假装夹菜，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又诡异的气息。我看着老林唾沫横飞的样子，后背忽然窜起一股寒意，毛骨悚然。 原来，那些看似亲密无间的寒暄，那些称兄道弟的热络，全是成年人精心伪装的体面。 我忽然想起，每次聚会，老林说起老周时，话里话外总带着点不服气。他会笑着说“还是老周厉害，吃公家饭，稳当”，但那笑容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我们只当是玩笑，如今想来，那都是真实的情绪。 他反感老周，或许是反感老周的“顺理成章”——凭什么你寒窗苦读就能平步青云，我摸爬滚打才拥有一切；或许是反感老周身上那层体制内的光环，那是他这辈子都触不到的东西。 可他偏偏要和老周做“好朋友”，要在众人面前扮演亲密无间的兄弟。 这大概就是人性最可怕的地方。有的人，心里恨你入骨，脸上却能对你笑靥如花；有的人，一边享受着你的关照，一边在背后捅你刀子。 成年人的世界，太多关系都带着一层假面。我们忙着应酬，忙着维系表面的和平，却忘了，真正的朋友，从不会在你离开后，拿你的隐私当谈资。 虚伪的合群，远不如安静的独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