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和闺女聊未来,她突然说,以后我生孩子必须你来带,不让婆婆插手,我脱口回,别指望我,你弟还没成家呢,闺女急得坐起来,他都小我七岁,我要是30岁生娃,他刚毕业能花你多少钱,我掰着指头算,现在学费每月三千八,过两年婚房首付少说五十万,你爸还得再干十年卡车,妈,闺女突然红了眼,我毕业三年没拿过家里一分钱,房租水电自己扛,去年发烧住院还是刷的信用卡,你咋不说? 我愣了愣,手里的遥控器捏紧了点,说那是你自己选的,当初让你考公务员你不听,非要去做室内设计,上个月接急单熬三夜,眼睛红得像兔子,挣的钱够你自己花就不错了,还想让家里贴你? 闺女听完这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不是嚎啕大哭,就是掉金豆子似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我心里猛地揪了一下。她吸溜着鼻子,声音都哑了:“妈,啥叫我自己选的就活该?公务员是稳定,可我坐办公室对着电脑填表格,一天说不了三句话,那日子跟坐牢似的,我咋熬?我做设计是累,可我画的图能变成真的家,客户摸着墙面说‘这颜色太暖了’,我晚上躺床上都能笑醒,你咋就看不见呢?” 我张了张嘴,想说“稳定比啥都强”,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闺女说的是实话,她打小就喜欢涂涂画画,课本边角全是小人儿和房子,高中美术老师还劝我让她走艺考,是我觉得“画画没前途”给拦了。现在她总算干上喜欢的活儿,我咋又说这种话? 她还在哭,手攥着被角,指节都发白了:“我知道家里难,爸开卡车腰都直不起来,你起早贪黑摆摊卖菜,手上全是裂口。可我难的时候,你问过一句吗?去年冬天水管冻裂,我蹲地上舀水到半夜,脚冻得没知觉,给你打电话,你说‘让物业修啊,我忙着给你弟送羽绒服’……” 说到这儿,闺女突然停了,咬着嘴唇不吭声,眼泪却掉得更凶。我心里像被啥东西堵着,闷得喘不上气。是啊,她那次打电话,我确实没上心,光想着小儿子在学校冷不冷,忘了大闺女一个人在城里,也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我慢慢松开遥控器,那玩意儿被我捏得冰凉。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泪,手到半空又缩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刚择完菜,手上还有土腥气。“妈……”我嗓子有点干,清了清才说,“妈不是偏心,就是……就是觉得你弟是男孩,以后娶媳妇、买房子,哪样不要钱?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能顾住自己,妈就省心了……” “省心?”闺女突然抬头看我,眼睛肿得像桃子,“妈,你以为我不想让你省心?我加班到半夜不敢打车,怕贵;买衣服专挑换季打折的,怕浪费;就连生病都不敢告诉你,怕你担心……可我也是你闺女啊,我也想累的时候有个人说句‘别熬了,妈给你做碗热汤’,不想每次回家,你都跟我算你给弟弟花了多少钱……” 我没话说了,低着头看自己的手。这双手,给小儿子洗过无数件衣服,做过无数顿热饭,却好像很久没给大闺女梳过一次头了。她小时候扎羊角辫,非要我给她扎,说“妈扎的辫子最紧,跑起来都不掉”,现在她头发长了,烫了卷,我却连碰都没碰过。 闺女见我不说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把我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动作跟她小时候我给她别发卡时一模一样。“妈,我不是非要你现在就答应给我带孩子,”她声音软了点,“我就是……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没你想的那么‘没用’,我也在好好过日子,也想以后有个家,有你帮衬着,我能少受点委屈……” 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刚好落在闺女脸上,能看见她眼角的细纹——才26岁啊,比我当年这个年纪,看着老多了。我突然想起她毕业那天,穿着学士服,抱着我说“妈,以后我养你”,那时候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点血丝都没有。 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味儿,跟我用的一样牌子。“傻闺女,”我拍着她的背,声音有点抖,“哭啥,妈又没说不给你带……等你真有孩子了,妈……妈尽力。” 闺女在我怀里动了动,没说话,就是把脸往我肩膀上埋得更深了。我能感觉到她肩膀还在轻轻抽,可手却慢慢环住了我的腰,跟小时候受了委屈扑进我怀里一样,紧紧的。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响,我摸着闺女的头发,心里乱糟糟的。是啊,日子难,可难日子里,不能光想着一个孩子,忘了另一个也在硬扛啊。等以后,等她弟弟成家了,等她爸不开卡车了,我一定好好给她带孩子,给她做热汤,让她也能像小时候那样,安心地说一句“妈,有你真好”。
这是碗的极限,不是我妈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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