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穿行在午夜的都市。车厢里放着最后一份外卖,目的地是城西的“星光公寓”。这是他今天的第二十三单,送完这单,他就能凑够儿子下个月的生活费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下着,模糊了车灯前的视线。这座城市在雨中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露出一种冰冷的静谧。老周擦了擦头盔面罩上的水汽,小心地避开路面的积水。他做外卖员五年了,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条毛细血管般的巷弄,见识过深夜醉酒痛哭的白领,也给通宵加班的程序员送过咖啡。生活不易,这是他最深的体会。 手机导航显示“星光公寓”就在前方。那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没有电梯。订单备注上写着:“麻烦送到六楼,谢谢。门铃坏了,请敲门。” 老周停好车,拎起外卖袋,深吸一口气,开始爬楼。楼道里灯光昏暗,墙壁斑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他的膝盖有些旧伤,每上一层楼,都感到一阵酸胀。但他早已习惯。 爬到六楼,他按照备注,轻轻敲响了602的房门。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谁啊?” “外卖。”老周回答。 门开了一条缝,链条还挂着。门缝里露出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眼睛里有不少血丝。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孩。 老周把外卖从门缝里递进去。男孩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就在老周转身准备离开时,他隐约听到门内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啜泣。他脚步顿住了。深夜,独居的年轻人,压抑的哭声……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让老周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去年看到的一个新闻,一个独居的年轻人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在出租屋里…… 老周犹豫了。按规矩,他送完餐就该立刻离开,平台还在计算他的送达时间。而且,多管闲事可能会惹来麻烦。 可是,那声啜泣像一根细针,扎在了他心上。他想到了自己远在老家的儿子,如果儿子将来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会不会也希望有人能停下来,问一句“你还好吗”? 老周转过身,再次敲了敲门。 门内的哭声戛然而止。过了十几秒,门又开了一条缝,男孩警惕地看着他:“还有事吗?” 老周看着男孩通红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小伙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这雨挺大的,我刚好也要下去,要不……一起抽根烟?” 男孩愣住了,戒备地看着老周。老周穿着湿漉漉的外卖服,脸上带着风吹雨打的痕迹,但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窥探,只有一种长辈般的、笨拙的关切。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钟。男孩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脆弱。他默默地解下链条,拉开了门。 老周没有进去,就靠在门框上。他从怀里摸出被雨水潮气浸得有些发软的烟盒,递了一根给男孩。男孩迟疑了一下,接了过去。 楼道窗口吹进带着雨丝的冷风。一老一少,就着老周那个廉价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袅袅升起。 一根烟抽完,男孩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叔,我……项目搞砸了,可能……要被开除了。” 老周“嗯”了一声,没有打断他。 “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被客户全盘否定。经理当着全组人的面骂我是废物……我爸妈还指望我挣钱回家……”男孩的声音带着哽咽,但这次他没有刻意压抑。 老周静静地听着,直到男孩说完,他才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硬,却充满力量。他说:“小伙子,我没什么文化,大道理不懂。我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看我,风里来雨里去的,不也把儿子供到大学了?累了,就歇歇。但别趴下,趴下了,就真起不来了。” 男孩抬起头,看着老周被岁月和风雨刻满皱纹的脸,那眼睛里有一种岩石般的坚韧。 “谢谢您,叔。”男孩低声说,声音里多了些力量。 老周笑了笑,把烟头掐灭在随身带的简易烟灰盒里:“谢啥。饭要趁热吃。我走了,还得回去交车。” 他转身下楼,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些。膝盖依然酸胀,但心里却莫名踏实。 回到三轮车上,雨已经小了。手机APP提示他已完成送达,并给出了一个“超时3分钟”的评价。老周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他知道,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他依然要为生活奔波,那个男孩也要面对他的困境。但在这个寒冷的雨夜,两个陌生灵魂之间那短暂而温暖的交汇,或许,就是支撑彼此继续走下去的,一点点微光。
老周骑着他的电动三轮车,穿行在午夜的都市。车厢里放着最后一份外卖,目的地是城西的
长岳和文化
2025-11-11 10: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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