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6日,解放军快进成都时,张大千靠国民党高官张群,拿到最后三张飞台北的军用机票,带着四夫人徐雯波,和几十幅自己临摹的敦煌壁画登机。 艺术家的命运,往往由其作品定义,对国画巨匠张大千而言,他流亡后有两件特殊的“作品”:一批随身携带的敦煌画卷,与一座在巴西建造的中国园林。 前者是他背负的“便携故土”,后者是他重建的“精神家园”,共同构成了一份关于创造与牺牲的复杂遗产。 这份遗产的沉重,始于他对敦煌临摹画卷的执念。 20世纪40年代,他在昏暗洞窟中手持烛火,耗费数年心血,将斑驳的壁画连同裂痕都精准复刻。 他坚信,在乱世中,这是为千年艺术制作“备份”的神圣使命,这些画甚至“比命还重要”。 这份使命感,直接导向了1949年12月6日成都机场的残酷抉择。 解放军即将入城,国民党高官张群提供的三张军用机票,成了切割一个十几口之家的利刃,张大千与19岁的四夫人徐雯波,携带了80公斤的艺术品登机。 为了带走画作,他们必须做出牺牲,徐雯波最终留下自己3岁的女儿心碧与2岁的儿子心建,怀里抱着的,却是二夫人黄凝素3岁的女儿心沛,这一别,竟是骨肉永隔。 这批画作日后让张大千蜚声国际,其中62幅更成为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镇馆之宝。 如果说敦煌摹本是随身携带的故国碎片,那么巴西的八德园,就是他试图在异乡完整复刻精神家园的宏大仪式。 1953年,他在圣保罗市郊购入15公顷农场,耗资约20万美元,倾尽积蓄,用三年时间精心构建。 这座园林以儒家“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命名,其建造过程充满了极致的执念,完全仿照中国古典园林风格。 他甚至以“绘画标本”名义绕过法律,将仙鹤、猿猴等故国珍禽异兽运入园中,这种对细节的偏执,正是他在敦煌洞窟描摹裂纹时精神的延续。 八德园是一个流亡者对抗文化失根的仪式,在这片亲手创造的“中国”土地上,张大千的艺术臻于化境,开创了震撼西方的泼墨泼彩技法,达到了艺术生涯的又一高峰。 然而,艺术的巅峰无法弥合人伦的断裂。 多年后,当徐雯波与被辗转送来的女儿心碧重逢时,孩子一句怯生生的“阿姨”,令这位母亲瞬间崩溃,而被带走的心沛,则终生感觉自己是“替代者”,背负着另外两个孩子的重量。 历史同样在诘问那个选择的必要性,当时新政权已承诺保护文物与知识分子,敦煌原作也确实得到了妥善保护。 傅斯年、梁实秋等学者在迁徙时都设法保全了家人,张大千将艺术置于亲情之上的排序则显得尤为突出。 最终,张大千的遗产呈现出深刻的二元性。 他既是那位以画笔为媒介,成功“保存”并“重建”了中华文化符号的伟大艺术家,也是那位因个人选择,给家庭带来无法挽回创伤的不完美凡人。这两面共同构成了他复杂而完整的历史形象。 信源:《万里投荒寻桃源——张大千的八德园岁月》·张大千官方网站·202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