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的花,如果落在地上对清洁工来说,就难扫的垃圾 ,落花是我的风景,却是他的“麻烦” 早上五点半,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老王扫地的“沙沙”声,像催眠曲的最后几个音符。 我下楼跑步,正好看见他在扫那条开满晚樱的小路。粉色的花瓣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在他的橙马甲上,头发上。那画面,要是拍下来,加个滤镜,保准能上热门,标题就叫“春日限定的浪漫”。 可老王没看花,他盯着地上那层厚厚的“花瓣毯子”,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王师傅,早啊。这花落得真好看。”我打了个招呼。 老王抬起头,用袖子抹了把汗,笑了:“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费扫帚了。粘糊糊的,扫不起来,得一下下蹭。你看,刚扫完的地,风一吹,又白干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他扫得确实费劲。那些娇嫩的花瓣不像树叶,一扫就走,它们粘在地上,得用力才能刮起来。 我一时不知道接啥话。是啊,在我眼里是风景,在他眼里,是工作量翻倍,是粘稠的烦恼。 老王大概看出了我的尴尬,一边继续干活一边跟我唠:“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个,拍照啊,发朋友圈啊。我们不行,我们得赶在大家上班前把路弄干净,不然领导要说,业主踩了滑倒更麻烦。” 他顿了顿,指着扫成一堆的花瓣:“这东西,看着漂亮,烂了以后又粘又臭,招虫子。要我说啊,还不如长叶子呢,叶子干爽,好扫。” 我跑完步回来,七点多了,上班上学的人多起来。好几个年轻人停在树下拍照,有个穿汉服的姑娘,摆着姿势,同伴围着她“咔咔”按快门。 老王这时已经不扫那条路了。他拿着小簸箕和扫帚,等在稍远的地方,靠着他的三轮垃圾车,安静地看着。既不催促,也不打扰,就那么等着。等拍完照的人心满意足地走了,他才赶紧过去,把人们踩落在地上的花瓣碎叶利索地收拾干净。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老王不像是个扫垃圾的,倒像个舞台剧的幕后工作人员。演出(拍照)时他隐在幕后,演出结束,他上来默默收拾场景,好准备下一场。 后来有一次,我晚上加班回来,快十点了,又看见老王。他正在做最后的巡检,把路边几个垃圾桶里的袋子扎紧,换上新的。 我递给他一瓶没开封的水,他推辞不过,接了,连声道谢。 我俩就坐在路灯下的花坛边沿歇脚。我忍不住问:“王师傅,你看着大家这么喜欢这些花,你自己扫的时候,心里会不会觉得……有点烦?或者觉得我们有点……那啥?” 老王“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听完我的话,嘿嘿笑了。 “一开始是有点。后来吧,琢磨过味儿来了。”他用粗糙的手抹了下瓶口,“这花啊,就跟人一样。在树上开着,是它的本事,是它的风光;落下来了,它的风光就过去了。我的活儿,就是送它们这最后一程,让地方清清爽爽的,迎接下一拨风光。” 他指了指枝头:“你看,它们干净漂亮地来,我也得让它们干净利落地走。把这地儿收拾体面了,明天太阳出来,大家走着舒服,看着也痛快。这么一想,我这活儿也挺有意思。” 那天晚上,我回味着老王的话,想了很久。 我们总爱用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的生活。我们看花是诗意,就想当然地认为,扫花的人心里必然有委屈和无奈。 可老王让我明白,生活的真相,往往不在非此即彼的对立里,而在各自岗位的尽职尽责中。 诗人的职责是发现美,清洁工的职责是创造并维护一个整洁的环境。这两种价值,没有高下之分,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们这个有序、可爱的生活。 那树下的落花,对我而言,是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是朋友圈的一份春日心情。 但对老王而言,那是他必须清理的工作对象。他尊重他的工作,所以他一丝不苟。他或许没有闲心去欣赏那份“落花之美”,但他用汗水守护了我们可以安心欣赏美的公共环境。这何尝不是一种更厚重、更实在的创造? 下次你再看到满地的落花,和正在辛苦清扫的橙色身影时,也许可以换个想法: 那扫走的,不是美,而是美的谢幕。 那留下的,不是一片空无,而是为下一场登场准备好的、干干净净的舞台。 所谓生活,不就是各司其职,然后彼此尊重吗。落花是落花,垃圾是垃圾,而让这一切有序运转的,是无数个像老王一样,忠于自己职责的、可敬的普通人。 人生感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