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7月的河北完县,钻井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山村的沉寂。 当钻杆探到117米深时,井口突然喷出一团团白花花的软肉,混着淡红色的水,滋滋冒了快一个小时。 八旬的王老太当时就瘫坐在井边,拍着大腿哭喊:“这是把龙王窝捅了啊!喷的是龙肉!要遭报应了!” 那年华北旱得厉害,完县的玉米叶子卷成了细条,村民挑水要走十里山路,桶底的泥都能积半寸厚。 钻井队进驻张家沟村时,土坡上挤满了人。 有人攥着衣角念叨“龙王爷可别生气”,有人盯着钻杆盼着水冒出来,期待和不安在闷热的空气里搅成一团。 喷出来的东西落在地上,像泡发的银耳又带着点肉质感。 几个年轻人慌忙扯了块红布盖井口,说这样能“给龙王赔罪”。 队长李建国蹲在边上抽了半包烟,本来想先安抚村民把井口封了,但后来发现越劝他们越慌,索性让队员把喷出来的东西装了三瓶,送去保定的地质学院。 半个月后,结果传回来:那“龙肉”是太岁,学名叫黏菌复合体,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就靠土壤里的有机质活着。 李建国拿着化验单给村民看,有人摸了摸样本说“看着像肥肉,咋就不是龙肉呢?”我觉得这种从恐慌到接受的转变,正好说明面对未知时,看得见的证据比空泛的道理更有力。 那会儿村里识字的人不多,电视信号也时断时续。 老人们说的“掀翻龙王窝”是乾隆年间的老话,遇到天灾就拿出来说。 年轻人虽不信这套,但看着井口那堆软乎乎的东西,心里也打鼓。 信息闭塞像层薄雾,把科学的光挡在了外面。 后来县里的“科学大篷车”常来,带着显微镜让大家看太岁的菌丝,还讲“为啥打井不用求龙王”。 现在顺平县的地学科普基地里,当年密封的样本瓶还摆在展柜,标签有点褪色,但阳光照进去时,淡黄色的菌丝还保持着当年的形状。 村头的科普栏换了新画面,太岁的照片旁边写着“自然界的老寿星”,常有孩子趴在那儿画菌丝的样子。 这种把未知一点点拆开揉碎了讲明白的耐心,或许就是科学留给那个夏天最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