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冬夜，上海知青戴建国的新婚房里，红烛还没烧到一半，新娘玉凤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血滴在红被面上，像极了她婚礼上吐的那口血。 三天前接亲时，她穿着红棉袄坐在牛车上，眼神直勾勾的，谁也没料到夜里会发疯。 这事得从六年前说起。 1973年的稻田埂上，戴建国插完秧直不起腰，被村民笑“城里来的豆芽菜”。 玉凤拎着锄头走过来，把自己的红薯塞给他：“知青哥，你脸都白了。”那天的太阳把她的辫子晒得发亮，戴建国后来总说，是那截红头绳先勾走了他的心。 玉凤爹娘看上的却是彩礼。 300块，在当时够买1500斤大米，抵得上戴建国四个月工资。 他们把玉凤锁屋里，逼她嫁给邻村木匠。 玉凤偷偷跑到公社发电报，可那封“救我”的电报，像被冬天的风吞了似的，戴建国在县城培训时，邮局说“查无此人”。 等他赶回来，玉凤已经在婚礼上吐了血，眼神空得像口枯井。 1978年知青返城潮来时，戴建国的上海家里寄来了户口迁移证。 村口老槐树下，玉凤抱着膝盖蹲在那儿，头发上还沾着草屑。 有人说她是疯子，劝他赶紧走。 他蹲下来，给她理了理头发，就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很多人觉得他傻，可那天他摸了摸玉凤怀里揣的红薯干那是她发病时唯一记得给他留的东西。 我觉得，有些选择，从来不是算出来的。 回村后的日子，玉凤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会给他补衣服，坏的时候就撕他写的书稿。 戴建国把书稿收进木箱最底层，每天牵着她去河边散步。 1982年儿子出生那天，玉凤突然安静下来，抱着孩子喂奶的样子，和村里其他母亲没两样。 医生说这是奇迹，戴建国却知道，是孩子的哭声，把她从那个黑暗的冬天拉回来了一点点。 1997年他们搬回上海，戴建国用攒的钱在弄堂里租了间小屋。 玉凤每天坐在门口择菜，看见穿中山装的就笑那是戴建国刚下乡时的样子。 2005年秋天，外滩的风有点凉，玉凤突然说：“建国，你书稿还在吗？”戴建国愣住了，她已经二十年没提过这事。 他从床底拖出木箱，书稿纸页都黄了，上面还有当年被撕的裂口。 那天晚上，玉凤给戴建国倒了杯酒，手没抖。 “这辈子的夜，你守得够久了。”戴建国没说话，只是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就像1978年那个清晨，他在村口老槐树下看见她时，做的那个动作。 红烛燃尽的光，原来真的能照亮几十年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