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组织要把我调到工兵营担任政委（属营级干部），来征询我的意见，我坚持回老炮团，后如愿回到老部队，接待我的正是周副政委（当时他兼任分管干部工作），他握着我手说道“张卫华同志，欢迎你回娘家！”放着到手的营级干部不干，非要回原来的炮团，这在当年的部队里，确实算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不少人私下嘀咕，放着提拔的机会不要，偏往老单位钻，这老兵怕是脑子转不过弯。 但只有张卫华自己清楚，有些东西比职务晋升更让人放不下。 1968年冬天，张卫华还是河北农村的一个普通青年，坐着颠簸的大卡车进了军营。 车刚停稳，他就被营区里林立的炮管和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震住了，那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些“铁家伙”。 新兵训练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腿麻，每天十个小时泡在训练场，站军姿一站就是两小时，结束时腿肚子转筋，扛炮弹扛到肩膀肿得连衣服都磨得疼。 但炮团的规矩让他心里踏实，首长和士兵吃一样的窝头，训练时带头往前冲，提拔干部不看关系，全凭真本事说话。 这种公平劲儿，让从小在农村吃苦长大的他觉得，这里就是能让人埋头干的地方。 1973年，张卫华凭着实打实的表现当上了副指导员。 这七年在炮团的日子，苦是真的苦，甜也是真的甜。 食堂里啃着窝头就着大锅菜，偶尔改善伙食炖土豆，十几个人围着一个盆抢着吃，边吃边聊白天训练的战术，谁的瞄准动作不对，谁的炮位调得快，聊到兴头上连饭都忘了咽。 有次他感冒发烧，战友二话不说扛起他的炮弹就往前冲，说“你病着，我的力气分你一半”。 这些事儿，后来到了警卫连，他再也没经历过。 1975年部队调整，张卫华被调到军警卫连。 命令下来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本来想在炮团一直干下去，但部队的规矩就是服从，他只能收拾行李报到。 警卫连和炮团完全是两个世界，每天的工作是查哨、巡逻，监督哨兵站姿标不标准，敬礼规不规范。 没有了炮管的轰鸣，听不到战友们讨论弹道的吵吵声，日子过得规律却总觉得缺点啥。 夜里巡营时，他常常想起炮团操场上列队的场景，实弹射击时震耳欲聋的声响，还有训练后和战友们躺在地上看星星的惬意。 他跟身边的新兵说“炮团像头一个家”，新兵听不懂，他也懒得解释，有些情感，没在那儿待过七年的人，怕是体会不到。 1978年组织找他谈话，说要调他去工兵营当政委，正营级。 这在当时是多少人盯着的机会，副营到正营，一步跨上去就是更高的平台。 张卫华拿着调令想了一晚上，工兵营搞基建，他学的是炮兵指挥，专业不对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心里那个“家”还在炮团。 第二天他找到领导，直截了当地说想回老炮团。 领导愣了一下，问他想好了？他说想好了，在哪儿干得踏实，哪儿才能出成绩。 没想到组织真的批准了，这在当时并不常见。 回到炮团那天，周副政委亲自在营门口等他，握着他的手说“欢迎回娘家”。 那一刻，张卫华觉得所有的选择都值了。 后来他在炮团当教导员，带新兵时总说“咱们炮团不养闲人，有本事你就往前冲”，这是他从老首长那儿学来的，也是他自己七年摸爬滚打悟出来的。 1986年转业到地方，他依然保持着在炮团的习惯，做事一丝不苟，待人真诚实在，有人说他“老派”，他笑笑不说话，那些在炮团刻下的印记，早就成了他做人做事的根。 现在的人可能很难理解这种“老部队情结”，觉得职务晋升才是硬道理。 但对张卫华那代军人来说，部队不只是工作的地方，更是一起流汗流血的集体，是教会他们成长的“娘家”。 那里有他们最青春的岁月，最纯粹的战友情，还有那些看似严苛却让人心里踏实的规矩。 这些东西，不是一张调令、一个职务就能替代的。 张卫华退休后翻老照片，看到当年炮团操场上列队的士兵，虽然面孔模糊，但他依然能想起每个人的名字，想起他们一起扛过的炮弹，一起吃过的窝头，一起喊过的口号。 这些记忆，就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财富，也是那代军人最动人的底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