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一上班，一个男同事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就踹了我一脚，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站稳身子，愤怒地吼道：“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男同事怒目圆睁，说：“发什么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早晨八点半的办公室，阳光斜斜切过格子间，我刚把泡好的茉莉花茶放在桌角，玻璃杯子里浮着几朵蜷着的花苞——这是昨天在楼下花店顺手买的，想着给沉闷的周一添点味儿。手里捏着刚打印好的周报表，指尖还沾着点打印机的墨粉，正准备去找老张对接数据，他的工位就在斜对过，平时递根烟都能聊两句的人，今天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是从茶水间方向冲过来的，步子又急又重，我听见身后保洁阿姨的拖把“哐当”一声撞在墙上时，小腿已经挨了一下。不是很重，但力道够让我一个踉跄，手里的报表“哗啦”散在地上，最上面那张飘到他脚边，被他狠狠踩了个鞋印。 “老张你他妈发什么疯？”我站稳了吼回去，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有点飘，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我才看清他眼睛红得像熬了通宵，胡茬青黑一片，平时总梳得整齐的头发炸着几根。 他没踢第二下，只是死死盯着我，胸口一起一伏，像是刚跑完八百米：“发什么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上周四下午，我让你帮我交的那份季度总结，你交的什么玩意儿？” 我愣住了。上周四？那天他孩子发烧，临时请假，确实拜托我把电脑里的总结发给王经理。我记得清清楚楚，核对完数据才点的发送，还特意抄送给了他——难道出了什么岔子？ “数据错了，”他突然低了声音，蹲下去捡地上的报表，手指捏着纸角用力揉，“王经理昨天拿着报告骂了我半小时，说我把‘净利润’写成‘毛利润’，整个部门的奖金都差点受影响。你说，是不是你故意的？” 故意的？我脑子里“嗡”一声。那天交完报告，系统弹出个提示说“数据同步延迟，建议五分钟后查看”，我当时接了个客户电话，转头就忘了这事。后来再看时，文档已经自动更正了，我以为他自己会看邮件——原来他根本没收到更新后的版本？ “我没改数据，”我蹲下去帮他捡，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他像触电似的缩了一下，“系统当时出了点问题，后来更正了，我……我忘了告诉你。” 他抬头看我，眼里的红血丝淡了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保洁阿姨抱着拖把站在门口，小声问：“没事吧？地还没拖呢……” “没事，”我把报表理整齐递给他，桌角的茉莉花茶不知什么时候漾了点出来，在桌面上积成一小滩水渍，映着窗外的天，蓝得有点晃眼，“是我不对，该跟你说一声的。” 他没接报表，突然笑了，笑声有点干：“我昨天跟我老婆吵了一架，孩子住院费还没凑够，王经理一骂我，我就……”他没说完，抓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又塞回去，“对不起啊，刚才太冲动了。”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上个月他帮我搬打印机，累得满头汗还说“小事一桩”；想起他抽屉里总备着创可贴，谁不小心划到手都能拿去用。原来再熟的人，心里也藏着看不见的坎，你以为的“发神经”，可能只是他撑不住的一瞬间。 后来我们一起把散在地上的纸捡干净，他用袖子擦了擦桌上的茶渍，说：“这茉莉花香挺好闻，下午我也去买一包。”我看着他的背影，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突然觉得，办公室的格子间再小，也该给彼此留个说话的空隙——毕竟，谁不是一边藏着心事，一边假装没事呢？那杯没洒的茶，最后凉了半截，但飘在杯底的花苞，倒是慢慢舒展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