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瑞大娘煮好鸡蛋给八路军送去，结果看到他们站成一排小解。瑞大娘害羞得赶忙退出来，并向黑村长提了这事。没想到，黑村长沉思后，随即喊一声：糟了！ 铜家峡村嵌在太行山褶皱里，石头多过土，1942年的春天来得迟，残雪在背阴坡挂到三月，屋檐冰棱化水，滴穿了石阶凹坑。 头年冬末，真八路踩着冰碴子进村时，枪托裹着破布，棉帽耳朵耷拉着，却在夜里摸进日伪据点，炸药包引线嗤嗤冒火星，把鬼子的弹药库掀上了天。 他们走前在南山溶洞藏了二十担小米，黑老汉——那时还不是村长，只是个腰杆比松树直的猎户——用烟袋锅敲着青石说：“秋生带三个娃子，枪上膛守着，狼来了打狼，人来了看清楚眉眼。” 春末麦子刚抽穗，又队“八路军”来了，领头的魏队长圆脸眯眼，蹲在灶台边帮瑞大娘添柴，哼的调子软塌塌的，不像晋西北的山曲儿。 村民们杀了过年才舍得吃的山羊，郭二嫂把攒了半年的盐巴都撒进羊肉汤里，黑老汉端着粗瓷碗递过去，魏队长仰头灌完，抹嘴时，眼角扫过南山的方向。 瑞大娘那篮鸡蛋，是鸡窝里摸了三早凑的——上回真八路救过她掉冰窟的小孙子，她想谢个实在。 场院后头的土墙根，十来个灰布褂子背对着她，裤子褪到膝盖，尿水在冻土上洇出黄印子，嘴里哼的调调，像戏台上日本兵的怪腔。 她篮子差点脱手，鸡蛋撞得咯咯响，赶紧转身往回走，后颈的汗珠子比锅里的鸡蛋还烫。 第二天井台边，瑞大娘搓着衣角说：“黑老哥，那些兵……咋那样不讲究？” 黑老汉烟杆“啪”地磕在井沿，烟锅里的灰簌簌掉：“他们唱的啥调？” “听着像东洋话……” “糟了！”——这声喊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黑老汉想起老猎户传的话：日军特务扮八路，最爱学这派头——排队解手露丑态，唱家乡小调露马脚，真八路宁可钻草棵子，也不做这败兴事。 铜钟被擂得山响，秋生他们在南山收到松火信号时，假八路已经摸到溶洞附近。 洞口的秋生靠着岩壁，胸口的血把粗布褂子浸成紫黑色，手里的枪还指着来路，他没让粮袋动过一指头。 黑老汉用石头封死洞口，下山时腿肚子直打颤——二十担粮是晋察冀边区的救命药，伤员等着熬粥，机枪等着换子弹。 夜里，假八路果然带日军围了村，魏队长换了黄呢军服，指挥刀挑着民女的头巾。 黑老汉站在晒谷场中央，手里攥着秋生的枪：“粮在我肚子里，有种剖开来取。” 子弹打穿胸膛时，他看见瑞大娘举着菜刀冲上来，郭二嫂把吃奶的娃塞进草垛——那天铜家峡的血，染红了融雪的溪流。 后来真八路回来，在溶洞里找到那二十担小米，每袋上都压着块石头，石头上刻着村民的名字。 瑞大娘再也没送过鸡蛋，只是每天清晨，绕到场院后头那堵土墙根，用袖子擦一擦墙上的黄印子。 她总想起黑老汉那声“糟了”——原来有些羞耻心，比命还金贵；有些警觉，能护住一整个春天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