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见惯”里的司空是谁?他到底见惯了啥?这个成语的主角,是我们的老熟人刘禹锡,他的一生有整整二十三年是在贬谪路上度过的,前后被折腾了不下二十次。 别人被贬一次就蔫了,他倒好,越贬越狂,公元805年,唐顺宗即位,搞了个“永贞革新”,想整治宦官和藩镇。 刘禹锡和好兄弟柳宗元满腔热血想干一番事业。结果才搞了100多天,就被宦官逼着退了位。 新皇帝一上来,刘禹锡就被一脚踢到了朗州,当了个司马,一去就是十年。 那可是唐朝的“老少边穷”地区,条件艰苦,摆明了就是让他去受罪的。 十年后,好不容易被召回长安,大家都以为他该学乖了。结果这位爷到长安一看,满城都在赏桃花。 他想起自己被贬的往事,再看看现在朝廷里那些攀附新贵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挥笔就写了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这诗可捅了马蜂窝了,表面是说玄都观里这些漂亮的桃花,都是我老刘离开长安后才种上的。 实际是在讽刺:现在这些春风得意的新贵,全都是我们被排挤走后才爬上来的!这还得了?于是,刘禹锡屁股还没坐热,又被发配到更远的连州去了。 这一去又是五年。后来因为母亲去世,他得以暂时离开。守孝结束后,罪名还在,继续被“安排”:先到夔州,再到和州。 在和州,发生了那个著名的小故事:按规矩,他作为刺史,该住衙门里三间三厢的屋子。可当地知县狗眼看人低,故意刁难他,先让他住城南,面江而居。刘禹锡不生气,写了副对联:“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 知县一看,更来气了,把他调到城北,住房缩水一半。刘禹锡还在对联上续:“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知县简直气炸了,最后把他弄到城里一间仅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破屋子。就在这间陋室里,刘禹锡写出了千古名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孔子云:何陋之有?” 你看看这心态!房子越换越破,他的精神境界却越来越高。用现在的话说,这就是“顶级心态玩家”,物理环境根本困不住他。 就这么折腾了二十多年,他终于回了长安。此时他已经是个“被贬界”的传奇人物了。 回来不久,他去参加一个宴会。请客的人叫李绅,就是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那位。此时的李绅官居“司空”,早已不是当年体恤农民疾苦的诗人了。宴会上极尽奢华,美酒美食,歌姬环绕,排场大得吓人。 刘禹锡看着眼前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当场赋诗一首《赠李司空妓》: “高髻云鬟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苏州刺史肠。” 诗写得真妙。前两句描绘宴会场面:歌妓梳着流行的发髻,唱着动人的曲子。后两句才是灵魂:你李司空天天看这种场面,早就觉得平平无奇了,可我看了,却像肠子都要愁断了一样难受啊! 这就是“司空见惯”这个成语的出处。它根本不是形容平常小事,而是一句带着刺的嘲讽。 李绅听完,什么反应?史书没细说,但想必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刘禹锡就是这种人,他永远学不会圆滑,看不惯的就要说,哪怕对方是老朋友。他的骨头,是和州那间陋室里的石头一样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