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① 我要为您讲一个故事,您且坐下,待我沏一壶茶,细细道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时空容许错乱的话,那您能确定,古往今来,我们身处的时间,我们身边的世界,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每一个路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近来我查阅了一些文献,竟发现在物理学和历史学领域,想实现时空穿梭这件事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行。 而这,也正是我要讲述的,我年轻时的奇遇——那年,我大约十五岁。 那时我还生活在西北地区,一个名叫封赐村的地方。因为深居内陆,距海遥远,再加上地形对湿润气流有阻挡的关系,我们的村庄经常遭遇干旱,最夸张的时候,甚至连续两个月都不下一滴雨,悬在天上那灼热的太阳好似烈火,要将万物蒸干。记忆里,那年也是干旱。 我和邻居的儿子阿福一同去远地方打水回来的路上,我们捡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请容许我用“捡”这个动词,因为那个人看起来实在太像被丢弃的,他躺在进村的小路旁,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长衫、一双磨破的布鞋,披头散发,像是一块被丢弃的破抹布。如果不是阿福眼尖,我根本不会注意到那确实是一个躺着的男人。 当然,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是女人。毕竟,在这个地方活了十几年,我还没有见过长发及腰的汉族脸男人,若阿福没有点醒我“他有喉结,还有胡子”,我真会以为他是哪家娶回来的外地媳妇。 “他一定是走了很远的路,没有喝水,倒在了这里。” 观察到男人干裂的嘴唇和磨损的鞋履,阿福很快做出推断。说罢,他用手在背后的桶子里掬了一些清水,洒在了男人脸上。 这个举动是正确的。 不多时,男人清醒过来,见了我们,仿佛见了救命稻草,眼含热泪。他手舞足蹈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外地方言,开合巨大的动作和夸张的表情让人十分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为了切实地帮助到他,我们也只能手舞足蹈地同他交流,让他跟着我们回到了村里。 这下,原本平静的封赐村迎来了一个不太平的下午。 在村委会外的大空地上,几乎家家户户都出动了人头来看热闹,互相闲聊着,满脸新奇的神色——这个男人来自哪里?他遭受了什么?他要去哪里?他叽里咕噜说的话到底是哪里的语言? 这个年代,外地人因战乱流落到此的情况不是没有,讨口饭、要碗水也不新奇。但捡到一个穿着古朴又胡言乱语的大活人,确实少见。 大家观察男人在空地中央对着村干部手口并用解释着什么的疯狂样子,仿佛在看马戏团里的猴子,就连跟在男人身边的我和阿福都有些如芒在背,是那种明明想做好事却又弄巧成拙的局促感。 村干部听着男人的方言,眉头紧皱,满脸困惑的神情,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额头,却又迟迟不滴落。他局促又不得不主持大局的模样让我感觉我们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二人僵持大半天,人群里终于走出一位古稀老人,拄着拐,颤颤巍巍,自告奋勇地表示他好像能听懂男人的话。 村干部大喜,立马拉着他来到男人面前。 两人对望,老人试探性地朝男人说了几句我们同样听不懂的话,男人便兴奋地五官乱飞,一把拉住他的手,急迫地跟他又讲了一长串。 看样子是沟通上了,围观的大家伙儿心都吊了起来,没人交流了,大家屏息静气,就等着沟通完毕来为刚才的八卦话题寻回一个真实的答案。 可是,那位老人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老人家,您快翻译翻译,他在说什么?” 越看越急,还是阿福抢在我前面问出了这句话,老人瞄了阿福一眼,像是在沉思,紧接着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认真地道:“他问咱们,这里是哪里,今日是何年何月……” 那还真是个傻子不是?他一朝晕在大道前,不知今夕是何年?听闻这话,围观的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而老人没有理会这些嘈杂声,继续说下去:“这位同志说,他本是扬州生人,名为王忠,字德君,外出乘船时,遭遇了事故,落入水中,清醒后便来到了此处。因彷徨而行路许久,最终体力不济倒在了路边,是阿福和小才两个孩子发现了他,救了他一命。”“扬州?落水?” 此话一出,连旁边原本严肃的村干部也傻眼了。 要知道扬州离我们这里可是相隔着十万八千里,他既说是落入水中,于情于理也该被冲到靠海,或者靠河流的地方,怎么回来到我们这个干旱的地界? 村民们一片哗然,纷纷调侃男人脑子有问题。“什么人啊,字德君?我还字火炮呢!” “哈哈哈……” 笑声淹没了老人的说话声,自觉没趣的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忙碌,只留下几个没事做的还在原地互相交流。老人的眼神黯淡下来,仿佛是不愿再多说,他取出烟斗狠狠吸了一口,被呛得咳嗽连连。“老人家,慢点儿吸。” 我伸手为他拍背,许是看多了小人书的关系,我只觉得这事也不能一概用“精神有问题”带过,本着自己“捡”到的人还是得负责到底,于是又小声问道:“您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他在这里要是没有亲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对啊对啊。”阿福也跟着附和。老人沉默半晌,与男人又交流几句,冲我们摇摇头:“刚才大家都笑他呢,他觉得他们对他不友好,是不愿说了。” 要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能迎来外地人的机会少之又少,难得遇上一位,又立马给人留下了不友好的印象,一点儿也不长面子。村干部脸上一阵青白,连忙将老人拉到一旁,耳语了好几句,希望老人能转述。也亏得村干部如此,男人终于开口,原来他曾是教书先生,如今来了这里,怕是回不去了,无亲无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打算。 “教书先生,哦,文化人,文化人好啊,要不就留在村里吧,给娃儿们上上课,讲讲学也蛮好的。” 村干部倒是随机应变,顺手折了根树枝递给男人,要他写两个字看看。 男人也不计前嫌,在沙地上认真写了几句诗,俊秀的字迹让我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半文盲看傻了眼,现下这等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活着都是幸运,能读书,能写一手好字的人更是万里挑一。 “厉害,厉害。”连村干部都竖起了大拇指。他交代了几句,让我们将男人带到村口一个无人的破庙里暂住,说回头发动家家户户都施舍一点儿,好歹让人活下去。这便是故事的开端。
老夫子①我要为您讲一个故事,您且坐下,待我沏一壶茶,细细道来。如果,我是说,
灵犀锁所深楼
2025-12-08 00:00:12
0
阅读:0